他感受到一阵紧绷的温暖。乔纳森闭上眼睛呻吟起来,她在下面用手背轻轻覆住他的嘴。
“天哪,乔乔。”她说,没忍住笑了起来。这种她自幼就携带的、动人的轻笑令乔纳森有些沮丧,因为在他看来属于一种奚落。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他睁开眼睛,埋下头去吻她纤巧的手指,舌头舔舐着虎口处细嫩的皮肉。
她把手抽了回来,藏到枕头底下。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我爱你。”她说,微微抬起头去寻觅他的嘴唇。乔纳森回吻她,舌头堵住她还想说的话。那个部位深入了一些,她愉悦地叹息着,下腹收紧。
“艾丽娜……”他激烈地吻着,唇缝间溢出含糊不清的几个词,“好舒服……”
“别像个孩子似的,”她大笑着揉乱那一头本就在被窝里滚得杂乱无章的黑发,“乔乔,这种事情不用说出来。”
“可是我就想,”他叼住她的下唇,轻轻一咬又松开,仿佛幼犬的撒娇,“你舒服吗?”
她噗嗤一声乐了。这令乔纳森兴致阑珊。于是在他走神的间隙里,艾丽娜揽住他的脖子猛地翻了个身。他失魂落魄地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上,感受到自己被摊开和铺平——就像在结束一场长达五小时的外科手术后她整理战场时对无菌布所做的那样。
“艾丽娜,我想……”他呢喃,随后在她骑上去时眼前一黑。
“嘘。”她安抚般竖起食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随后是他的。他立刻就安静下来,不再哼哼唧唧的,手掌覆在她动着的、白皙而有力的细腰上。
结束的时候她仰起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挺翘的乳房在灯的照耀下泛起一层圣洁的浅金色光晕。她撑住乔纳森的胸口往上抬了一些,他立刻感受到自己被晾在了冰冷的空气里,被一种无法言说的落寞和寒凉包围。但她急着去浴室,只是草率地在乔纳森额头落下一吻。
时钟显示这才凌晨五点,距离上班还有的是时间。乔纳森躺回床上,听着哗哗的水声,闭上眼睛手淫。
—
他提前出门了,一是为了错开内环线主干道拥堵的高峰,二是清楚自己垂头丧气得连半片吐司都吃不下的样子一定会很扫她的兴。艾丽娜的早餐是涂了奶酪的酸面包,外加一份牛油果泥煎蛋——不放盐,特地按照她的口味炒得比较老。乔纳森的早餐则是半盒万宝路和一片阿司匹林。
一到办公室就接到父亲的电话,劈头盖脸地责骂他办事不力导致拍卖行的搬迁再次延期。乔治·乔斯达爵士的行为准则和思维逻辑显然还古板地按照上世纪的标准运行,对于劳埃德大厦的寸土寸金,他毫无概念。乔纳森不得不一边回邮件一边尽可能同他解释,哪怕清楚结果依旧是鸡同鸭讲。爵士最后撇下几句优雅而不失阴阳怪气的评价,没等他辩驳就挂掉了电话。大清早就来上这么一通,乔纳森憋了一肚子火,所以当助理第二次提醒他交钥匙挪车时,他一把将烟摁灭在了办公桌上。
“我他妈才没有违停。”乔纳森说。尽管他非常清楚自己横着把车停在了写字楼另一侧仓库的消防通道上。
“可是,乔斯达先生……”助理为难地垂着眼睛,时不时瞥一眼他,“有个男的在下面扬言要把车炸了。”
“太好了,我去会会他。”史比特瓦根立刻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沉甸甸的外套兜的动作让乔纳森眉头紧锁——史比特瓦根最擅长两件事,其一是无条件地护着乔纳森,其二是把并不严重的事态升级成一场战争。
“你给我老实待着。”乔纳森说,点了点桌子。
“你,去把外套给我拿过来,”乔纳森说,这次是对着助理,“我下去挪车。”
一走出电梯他就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痛起来,心中不免大骂,但又隐隐地不安,似乎觉得这算一种不详的征兆。B1层的地下仓库已经打开了,有两个男的站在他那辆价格不菲的欧陆GT面前抽烟,他怒火中烧地感受到烟灰几乎已经弹到了刚做过镀晶保养的蓝色漆面上。
“早上好,先生们。”乔纳森说,确保声音听上去平稳但令人胆寒。
戴着工牌的长发男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灭,随后挑衅地看着他。这男的穿着一件ami paris的深紫色紧身套头衫,下面则是一条短到几乎裹不住肌肉饱满的大腿的超短裤,脸上几乎就写着同性恋三个大字。他还没有说出任何威胁的语言,乔纳森就已经感到害怕了。
另一个人直到这时才缓缓转过身看着乔纳森。从这份游刃有余来看,他才是老板,另一位不过是狗腿子而已。
“我们的货车已经到主教门了,最多15分钟之后抵达,”精英模样的男人低头看了眼手表,“13分钟,我想。受托人和AAM就在楼上,东西一到就要马上进行监盘和封存,然后整个打包转移到萨福克郡的港口,运去日本。”
“马上把车挪了,少爷,否则我会代替京都博物馆协会谴责你,”他指了指那辆堵在门口的欧陆GT,“顺便起诉你交通违章外加妨碍经营。”
乔纳森注视着眼前的金发男人,他本来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但这种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没弄错了。对方后知后觉地眯起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最后把烟掐掉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掷给对方,金发男稳稳接住了,转手就交给了他的下属:“去把车挪了,瓦尼拉。”
乔纳森侧开身子给瓦尼拉腾出空间,金发男子不急不缓地踱步走到他身边,同他并排站着。
“你不是不抽烟吗?”乔纳森问。
“后面不知为什么就开始抽了,或许是小时候同你睡一个屋吸二手烟之后被迫染上的烟瘾,”他说,伸出手拍了拍乔纳森的背,“好久不见,乔乔。”
“好久不见,迪奥,”乔纳森说,没忍住追问了一句,“你现在从事法律相关的工作吗?”
“我吗?不,不,”他笑起来,“我做资产清算,乔乔,赚点佣金。”
“你呢?”迪奥问,“你在这栋楼工作?那我们几乎算半个同行了。”
乔纳森平静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但内心不禁怀疑起这个说法的准确性和迪奥所从事行业的合法程度。
“去我办公室喝杯咖啡。”乔纳森说。考虑到迪奥的品行和他们的关系,这样的邀请有些太过亲密了——但毕竟分别的时间确实是太长,长到他淡去了对方的古怪与邪恶,夸大了对方的好,到最后几乎对他怀有了一种符号般的、类似亲情的思念。
迪奥盯着他看了很久,就在乔纳森以为这算做一种答应时,这个永远都令他捉摸不透的男人再次大笑起来。
“下次吧,乔乔,”迪奥说,“我赶时间,活儿可不等人。”
“真是难得碰一次面,乔乔。要是有空,我一定会请你去广场外面那家咖啡厅好好吃顿早饭——你还没吃东西吧,他们的奶油胡椒肋排,虽说作为早餐实在是有点太过丰盛了,但实在是特别美味,要我说的话棒极了。”
乔纳森面不改色地撒着谎:“我吃过早饭了。”
“是吗。”迪奥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习惯在家吃好了再出门,”乔纳森说,“从温莎公园那边过来太堵了。”
他注意到迪奥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他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啊,”迪奥说,笑嘻嘻地,“你成家啦!”
这个贱人。乔纳森咬牙切齿地想。
“是的,你还记得艾丽娜·班德鲁顿吗?”乔纳森问。
“当然,我和她亲过嘴呢,”迪奥直接反将他一军,留那个名叫瓦尼拉的下属在旁边狐疑地打量着他俩,“那时候太小了不懂事,你介意吗?”
乔纳森努力地装出心平气和的样子,往后退了半步。
“如果你能看到我们现在生活得多么和睦,你就会知道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乔纳森说。
“啊,那可太好了。”迪奥说,把车钥匙放回他外套的口袋里,亲切地拍了拍。
“你和她性生活和谐吗?”在乔纳森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把他吓得浑身一颤。
他转过身目瞪口呆地盯着迪奥,对方却悠闲地靠在挪到一边的车上看着他,仿佛刚刚问出惊世骇俗的冒犯话的人不是自己。
“应该挺不错的吧,毕竟你们感情从以前就那么好,”迪奥说,“兄弟,你该作息规律些或者多吃点肉蛋奶,不然看上去脸色完全是一副欠滋润的可怜模样呢。”
—
他一回办公室就赌气一样开启了疯狂的工作模式,一直干到下午四点,半月抛几乎都在布满血丝的眼球上干成了一片枯叶。助理最后一次进来提醒他需要进食,同时收走了桌上一大壶石油般浓郁的黑咖啡,防止年轻的主顾心悸而死。他还给乔纳森带进来一份外卖,说再不吃就凉了。乔纳森看也没看就以为又是史比特瓦根买的那种有着愚蠢小狗图案的甜甜圈,发狠地夺过来要丢进垃圾桶,结果一拿到手上才觉得不对劲。
油汁顺着略带温度的锡箔纸往下淌,弄脏了地毯和他的手。乔纳森下意识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一股诱人的油脂香气混合着香辛料的馥郁钻进他的嘴里,令他大吃一惊。他打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份加大号的猪背肋排,不带软骨的那种,刷着厚厚的酱汁,油脂尚未凝固,正冒着热气,旁边包着根加了芝士的烤玉米,怕他吃不饱,还附带一盒凉拌卷心菜。
乔纳森很少觉得这么饿过,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能吃得下一个人。他抱住外卖盒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等到吃了一半他才在外包装的塑料绳上看到别着的那张名片。浸了油了,但字还看得清楚,他拿到灯下仔细端详,上面写了迪奥·布兰度工作室的地址和他的联系方式。
—
周六晚的酒会上他们再次碰了面,只是没说上两句话。爵士拉皮条一样急着介绍儿子和大名鼎鼎的丽贝卡·索尔特认识,仿佛仅凭借这样浅泛的交际就能让乔纳森跻身皇家艺术研究院之列。他在交谈时频频出错,不使用专业术语的样子像极了门外汉。接不上话的间隙,乔纳森远远地瞥向迪奥。对方会意地举起酒杯,而他报以苦笑,就像幼小时候因为做错算术题而被乔治罚站时那样。
他先送了一路都在破口大骂的乔治·乔斯达去机场,到家时已经是深夜。艾丽娜熟睡正酣。乔纳森没有打搅她,蹑手蹑脚地和衣睡下。不知为何,闭上眼睛时他想的最后一件事,竟然是迪奥·布兰度今晚上穿的那件浅香槟色礼服实在是很衬他的金发。
原本的计划是他们好好睡个懒觉,下午一起去植物园的,但班德鲁顿医生的一个病人突然主动脉血管瘤破裂,她还没睡醒就立刻被喊去加班了。乔纳森窝在家里看了两小时网飞的韩剧,最后还是按捺不住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于是那天下午他去了迪奥推荐的私人俱乐部,两人一起玩了板球和射击——迪奥的身手很好,就像少年时期那样。吃饭的时候迪奥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爱丁堡有个小众的现代博物馆将在下周举办Anthea Hamilton的个展,而乔纳森也同样装作不经意地含含糊糊答应了要和他一起去。
他们很快就恢复了联络,就好像这十年以来都未曾分开过一样。
迪奥·布兰度的主要工作地点是位于南莫顿街街角的一家小办公室,堆满了文书和一些真实性存疑的协议,狭窄得有点寒酸,但交通实在是很方便。乔纳森下班后同他一起在梅菲尔的酒吧坐了会儿,随后步行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这里。
他总是不在饭点吃东西,并且很久没喝这么多了,只是两杯薄荷曼哈顿就让他胃里翻江倒海。迪奥给他冲了可可,他躺在沙发上吃了点咸味苏打饼干,感觉恶心逐渐褪下去些了,只是脑袋依旧胀胀地发晕。
迪奥坐在扶手上抚摸着他的额头,手是冰的,挨在因酒精而变得滚烫的皮肤上很舒适,他产生一种踏实、安全的错觉。
“你想和我做爱吗?”就快睡着时,乔纳森突然听到这样一句。
你他妈在开玩笑吗,他想问,但没有力气这样说了。
“她把你喂得很差啊,”断断续续地,迪奥的话混合着暧昧而诱人的吐息传到他耳边,“……你这么大的个子,需要很多东西才能喂得饱……除了我之外,谁还能满足你呢。”
“和男人做过吗?”迪奥问。那张漂亮到凌厉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得很大,乔纳森一下子清醒了,他注意到对方正压在自己腰上,某个部位有意无意地蹭过,像是一种试探或者不怀好意的引诱。
“有一次喝醉了酒,我和瓦尼拉试过一次。他说很爽。”
乔纳森感到冷汗顺着额头慢慢淌下来,滑腻冰凉的感觉像蛞蝓湿湿地爬过。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男人。”他说,试着坐起来。
“不,他不是喜欢男人。他是喜欢我。”迪奥说。
“你呢?”他把手放在乔纳森的皮带上。
他彻底恢复了神智。
“明明知道他对你有超越工作关系的感情,还和其他人保持不明不白的关系,良心不会受谴责吗?”他用力推开迪奥,摸索着找自己的衣服。
迪奥半跪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他,反问道:“出轨未婚妻,你的良心不会受谴责吗?”
他感到好笑,却无言以对,于是一把抓起搭在一旁的外套,像被追杀一样跑掉了。
—
“艾丽娜!”他一进门就这样大喊,然后鞋也不换地就往里冲,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抵在墙上。她湿着两个手,脸上还带有一点点弄撒的糖霜,咯咯笑着用脚尖去关门。
“你干嘛,”她被舌头搔得发痒,笑个不停,同时回应着乔纳森热情得发狂的吻,努力挣脱着,“不想吃蛋糕啦?”
他撕掉围裙,跪在地上将她的睡袍掀开,带着一种饥渴未被满足的迫切,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地替她口交。
“哦,”她有些意外和不适地揪着乔纳森,“……我还没洗呢。”
迎接她的是更加猛烈的舔舐和深入,唾液混合着她下体的分泌物顺着腿根往下流。他像疯狗一样哈吃哈吃地喘着粗气,病态的忠诚吞吃般的占有欲把她弄疼了。
“停下。”她说。
乔纳森停下了。跪在原地垂着脑袋。
她走进厨房,端起还没裱花和装饰的蛋糕,扣在他脸上。奶油和纸托盘顺着乔纳森的下巴慢慢滑在地板上,他呆呆地看着,然后埋下头去地上舔。
“你今天给我出去睡。”他跟在艾丽娜屁股后面走进卧室时,对方这样说,手指着黑洞洞的门。那门像一张没有牙齿的嘴,要把乔纳森给生吞了。
“我不要。”他小声说,然后没忍住崩溃着哭喊起来。
“我操,客厅挂着我爸的画像啊!你要我怎么对着那张脸入睡!”
“那就去睡客房。”艾丽娜说,她的声音平静了一些。
他走出去,随后外面传来一阵嘶哑的哭声和咆哮,混合着砸东西的动静,不久后便停止了,变成若有若无的抽泣和并不安稳的呼吸声。
翌日他被吻醒,发现自己已经从床滚到了地毯上,时钟指着九,他吓得立刻弹射着坐起来。
艾丽娜看着他,愧疚得像是一时兴起揍了孩子的母亲。“对不起,我昨天只是太累了,”她说,轻柔地、一下一下地啄吻着他的嘴唇,“乔乔,我知道你压力也很大。我报了太极班,周末一起去吧。”
天哪,他几乎立刻就要阳痿了。但她身上柔和的香气,和待在他胸脯上柔软的乳房又令他的下体一阵悸动。于是他硬了。
“乔乔,你真是的,”她银铃般轻快的笑声再次响起,贴在他身上光滑而温暖的肌肤立刻同他分开了,“我早班啊,来不及了。”
“……那你快去吧。”乔纳森说,心有不甘地咬着下唇,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今晚补给我。一定。”
—
他本来一早就想通知安保团队负责人的,要求他们严格把关,不准放任一个面相不善、眼神凶恶的高个子金发男出现在这层楼。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觉得这样的结果大概率会拦下来找他汇报工作的史比特瓦根。直到迪奥毫无阻拦地推开他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明晃晃出现在眼前,他才叫苦不迭地开始后悔自己取消以上决定。
他朝迪奥竖起一根手指,同时压低了声音。“我们待会再讨论。”他对着电话那头说,语速放得很慢,因为对方的英语一直说得不算好。
“未婚妻?”挂断后,迪奥这样问他。
“你怎么知道。”他不疾不徐地给自己泡上茶。
“你和女人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绅士精神。”迪奥说。他走过来,双手撑在茶几上看着他。
“昨天抱歉。我想我是一时激动了。”迪奥说。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很难喝,乔纳森突然就后悔自己把助理炒掉了。
“专程来这里不是为了说声对不起吧。况且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诚恳,很难相信你的行为是无意的且你对此悔过。”
迪奥也懒得装了,他确实是来谈生意的。径直走到乔纳森面前拖椅子坐下,他排出一份拟好的转租提案。乔纳森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抠了下眼睛。
是的,产权已经落实,对迪奥来说查到这一点不算难。乔斯达拍卖行最迟年底就要搬去南部金融城,迪奥想以更划算的价格把这几层楼一起租下来。但问题是仅仅粗略扫了一眼,他便发现这份协议存在太多不合理的地方:迪奥要求的转租时间甚至在乔纳森的租赁到期之前,并且愿意支付的价格低得离谱——几乎是一种会被乔治·乔斯达爵士视作人格侮辱的对价。乔纳森的眼睛干涩起来。
他把目光从那几页纸上挪开,平静地站起来,把提案捏在手里,举到迪奥眼睛底下撕成整齐的两半。
“迪奥,你得清楚你购买的是两层商用建筑的使用权,而不是几个保险套。”他说。
迪奥·布兰度沉稳地继续坐着,但乔纳森透过纸张撕裂的缝隙能够看到一只宝石般折射出怒火的红眼睛,以及他急促起伏的胸膛。呼吸中逐渐夹杂了火药味,这种死寂是迪奥进攻前的蓄势待发,这一点乔纳森再清楚不过了。他感觉自己的心也狂跳起来,脑子却史无前例地清醒和兴奋,过分紧绷的神经传来一阵阵愉悦的痛感,像他发泄压力时用笔尖刺进肉里那样带来性高潮般的战栗。
“要干嘛,”乔纳森说,“如果你想像小时候那样打一场的话,我得提醒你保安都在外面,而且他们都不是吃素的。”
话音刚落,迪奥就直接飞身跨过桌子,扑过来揪住了乔纳森的衣领。他被压在昂贵的皮质靠背上,座椅结实的合金骨架因为两个壮硕成年男人的体重而发出一阵危险的哀鸣。
他一把扯住迪奥的头发,对方疼得在他耳边嘶嘶吸着凉气,手却不依不饶地隔着西裤厚实的面料捏住乔纳森的裤裆。
“你他妈疯了!”乔纳森大骂,手指几乎已经碰到了警报按钮。他不明白这男的脑袋里到底是装了什么,每天不是在占便宜就是在占便宜的路上:他先是想强奸乔纳森,后面又想抢乔纳森的地盘,到现在居然又想强奸乔纳森!
迪奥搂住他的脖子,一屁股跨坐在他身上,这份重量压得乔纳森差点吐半口血,他那只召唤安保的手立刻就缩回来了,痛苦不堪地扶在腰上。这一刻乔纳森突然变得明辨是非,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存在主义其实是优于叔本华悲观理论的了,因为存在主义者早上醒来先吃一大份香喷喷的烤肋排和蔬菜,而乔纳是截至现在为止,所有的进食只有阿司匹林肠溶片、过量的氟西汀和一根香烟。
恍惚中他觉察到自己被咬破了嘴唇,缺口的地方锐利地疼着,令他在接吻时尝到铁锈味。带着愤怒,他以牙还牙地撕扯和啃咬起对方,并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硬了。
迪奥气喘吁吁地跪坐在狭窄的座椅上,他脱掉衬衫,膝盖从两侧紧紧夹住乔纳森的大腿,隔着裤子相当粗暴地给他手淫。一大片白晃晃的反光的肌肉让乔纳森一阵晕眩,他翻起白眼,脑袋朝后仰去。但又很快被巨大的疼痛和快感刺激地抬起头,他看到迪奥衣冠不整地骑着他,右手正揪住他的乳头,很重地拧。
实在是太疼了,电击般的痉挛感顺着胸口蔓延到整个上半身,乔纳森感觉脑子都快坏了,耳朵里嗡嗡直响。
“爽吗?”意识不清间,他听到迪奥问。
他没力气讲话,结果一耳光直接扇了过来。啪地一声巨响,好重,差点把乔纳森吓晕了,他捂着脸,回忆起很多年以来都没人敢这样打过他。
“问你的时候你应该回答。”迪奥说,眼睛盯着他鼓起的下体。
“感觉,很好。”乔纳森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抬起乔纳森的下巴,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更像是嘲讽的怜惜:“她真的把你喂得很差。”
“把裤子脱了,听话。”迪奥说。他把食指中指无名指都塞进嘴里舔舐,瘦削而苍白的腮帮子上鼓起一大团,看起来非常吓人,但乔纳森不知为何还是照做了。
他空白地盯着护眼灯的光,一个劲地发着抖,随即就感觉有东西从后面滑进去了,是迪奥的手指,当然,谢天谢地只是手指。
“哦,天哪,不。”乔纳森说,因为察觉到那是整整三根手指。
“别去看。”迪奥说,舌头钻进他的耳孔,滑溜溜的、热热的,很恶心,但只是令乔纳森更硬了。
“迪奥。”他喃喃自语,扭着腰。
“我在这里。”迪奥说,并同他接吻。
“好舒服。”他不禁闭上眼睛感慨。
“嗯。”
“就是那里。”乔纳森说,满足地叹息着,因为并没有听见那种令他压抑表达的轻笑。
“我知道,”迪奥说,“靠,你好湿啊。”
他推开迪奥,抬起臀部坐在办公桌上,并张开了腿,神色看起来有些羞耻。
迪奥叉着腰朝他嚷嚷起来:“你不说’请‘吗?”
“迪奥,快点,求你了。”乔纳森说,咬了下嘴唇。
这倒是出乎迪奥的预期,他挑了下眉。
“你只有这种时候才蛮乖的,少爷。”迪奥说,解开了裤子。
艾丽娜下班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饭,谷物碗和沙拉整齐地摆在桌上,而乔纳森心怀鬼胎躲在客房里。没那么冷,但他穿着高领针织衫,甚至还围了条围巾。
“我有点感冒了,艾丽娜。”他说。
“真的吗?”她赶紧放下包,走进来把手搭在他额头上。那是双外科护士的手,灵巧、有力,骨节分明。乔纳森想起迪奥的手。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有点发热哦。但是并不咳嗽。”艾丽娜收回手说。
“我还是睡客房吧。”他吸了吸鼻子,一副不想传染他人的样子。
“好,我待会给你拿两片维他命。”她捏了捏他的脸,准备先去解决晚餐。
走出房间准备带上门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弃犬般的呜咽。
“艾丽娜。你不夸我乖吗?”他说。
她权当这是撒娇了,在原地愣了两秒,爆发出一阵大笑。这让乔纳森无比失落。
整整两周时间,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淤青和吻痕——准确地说是齿痕才渐渐消下去。月初在叶卡捷琳堡的拍卖会,乔纳森拜托威廉·齐贝林替自己去了。对方发讯息骂他,他只好解释说自己感冒了。只隔了两秒齐贝林便回复道——
“你最好真的是。”
他盯着手机耸了耸肩,随后直接删掉了这条信息并把手机丢去后座摸不到的地方。
艾丽娜只当他是去俄罗斯出差了,但实际上乔纳森和迪奥一起去了苏格兰高地。他们顺着北海岸公路开了很远,还看到了红鹿群。在第三天的夜里,一头落单的母鹿分娩了,就理他们在峡谷的营地不远。乔纳森下意识地想要走出帐篷,却被迪奥拦住了。他们安静地透过缝隙观察那匹美丽而绝望的生灵难产,整整半个小时,胎位终于在挤压下调整到正常状态,两只细小的前蹄伸出母鹿的体外,随后是湿漉漉的鼻头。它最后噗通一声掉在地上,裹着胎膜和羊水。母鹿虚弱地伸出舌头舔舐它,试图刺激它呼吸和站立。但它已经死了。他们坐在帐篷里,看母鹿颤颤巍巍地俯下身体,迅速吃掉了胎盘,随后头也不回地丢下死去的孩子,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一直到它彻底跑远迪奥才走出去,用衣服裹住那个死胎,浅浅埋在了不远的一颗高大繁茂的垂枝桦下。
“这样做的话,狼就不会吃掉它。”他简单地告诉乔纳森。乔纳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坐了一会儿,随后没忍住把脸埋进迪奥怀里大哭起来。
精疲力尽地,他没过多久就抱着迪奥睡着了,满脸泪痕地倒在他膝盖上。迪奥猜测这是为数不多的乔纳森不依靠安定药物就能合眼的夜晚。
第四天他们开车去了本尼维斯山脉,住的酒店是旧时肯尼斯一世的城堡改建的,古色古香,非常漂亮,顺着旋转石梯一直登顶还可以一览三姐妹峰秀丽的全貌。但他们入住时已经是凌晨,乔纳森早就累得走不动道了。连澡都不愿意洗,他们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最后迪奥站起来,开始脱衣服。乔纳森纠结了两秒,在看到对方漂亮的阴茎时咽了口口水,也跟着脱起衣服来。
习惯了都市建筑,这样的环境对于乔纳森而言已然算作一道风光。厚重而宏伟的木质天花板,有华盖的古董床在他们动作时吱呀作响,帐幔上的流苏微微晃动。床前勃艮第红和深金色交织的巨大的挂毯,图案诡谲而华丽,盯着看久了会让人有种时空错乱的不安感。第二轮结束的时候他拼了命一般挣扎着从迪奥身下爬起来,点了根烟,然后把床头一个石质面具倒扣着放下。
“怎么?”迪奥问。夺过他的烟猛吸一口之后又还给他。
“总觉得它那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像有人监视一样,瘆得慌,”乔纳森说,扫了眼迪奥的下面,“你完全不用歇的吗?”
回去的半路上他们便分开,迪奥直接去工作室,而乔纳森租车绕了一大圈去希罗斯机场,因为艾丽娜约好了要去接他。
她开的车,路上他一直沉默着,像是那场复杂的拍卖会和以及乔治·乔斯达爵士过高的期待把他折磨坏了。
在车库里时,她握着方向盘静静地从后视镜看他。
“乔乔,”她说,“我让你有负担了吗?”
“没有。”他说,歪斜着躺在后座。
“那就好,”艾莉娜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乔纳森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爸这次提婚礼的事了吗?”
“没有,但我想的是去意大利。”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想的!”
—
威廉·齐贝林宝刀未老,果不其然地精心搞砸了一切。邮箱里躺着十多封来自父亲的问候,前几次的遣词造句姑且还算是儒雅,后面未读的从开头就已经全是谩骂,乔纳森没有勇气一一点开。他一重回办公室就又心力交瘁地开始解决工作上的一大堆烂摊子。由于没有助理的提醒,他忘记了吃午餐,同时也因为太过专注,直到迪奥在门口杵了十来分钟他才发觉那里多了个人。
他打开门把迪奥让进来,对方带了一大束花,香气扑鼻。乔纳森咧了咧嘴,给了他一个苍白的微笑。
“你不接着吗?”迪奥举着花问。
他没什么力气了,慢慢走回办公桌前,用手扶着椅子才能坐下。
“我14岁的时候,你在我生日时把偷走的怀表还给了我,附赠一大段情真意切的告白,把我感动得眼泪直流。但是当我把表盖打开时,里面窜出来一只蝎子,把我蛰了一下。”乔纳森说,“如果不是班德鲁顿医生和她的女儿,我会永远失掉我的左手。”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每一次馈赠都是潘多拉的魔盒,哪怕再令我心动,也只是远远观赏就好。否则下一次我失掉的便是我的人生。”他慢条斯理地向迪奥解释道。
对方却已经没心思听他讲这些了。迪奥不耐烦地将手里的东西丢到茶几上,从花束里抽出合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拍在他面前。
“签。”迪奥简洁地命令道。
“这什么,”乔纳森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匪夷所思地直视着迪奥的眼睛,“你还在打这两层楼的主意?我说了不可能。”
迪奥露出自十几岁时就焊死在脸上的那种令人发怵的漂亮微笑。“也许我把我们的录像发给班德鲁顿医生之后你就不会这样说了,”迪奥说,“他是不是不知道你和她女儿订婚之后还在外面和男人乱搞?”
乔纳森把手交叠着放在下巴底下。
“我没有和艾丽娜·班德鲁顿订婚。”他说。
”你们同居了起码一年了。我查过,房子是你买的但是登记在她名下。“迪奥说。
他的日常工作绝对涉及大量非法渠道,乔纳森想。
“对,她是我的房东,我每季度向她支付八千镑。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她是你未婚妻。”迪奥点着桌子咆哮起来。
很遗憾。乔纳森摇了摇头:“不,她不是。”
他举起手展示着订婚戒指:“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我和一个意大利女人订婚了,虽然我明白对方主要是为了我的钱。”
“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命运多舛。19岁的时候就生下了一个男婴,孩子的父亲拔屌无情、逃之夭夭——或许他有自己的理由或是生活所迫。无论如何,他抛弃了母子二人,她在四年后从日本来到佛罗伦萨改嫁一名餐厅老板,但那男人对她不好,还打孩子。2022年,我去参加美第奇家族部分收藏的品鉴会时遇到了那孩子,同时也了解了他的家庭情况。在这之后不久我就提出与孩子母亲订婚,而她欣然应许。明年开年,我将和她在意大利举行婚礼,同时我会成为那个男孩的继父,也是他的法定监护人。”
“那孩子你认识,迪奥,”乔纳森说,“孩子他妈你也认识,她改嫁之前旧姓汐华。”
“你一直在找他,但是我想最终还是我更胜一筹——当然也不完全是这样,那个面具眼睛里有摄像头的事确实是我被你操了整整两次之后才发现的,”乔纳森说,忍不住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瓦尼拉连车都挪不好,给我碰掉那么大一块漆,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秘书,他是个侦探,不是吗?史比特瓦根也是,他甚至不会发邮件,每次汇报工作都用手抄给我,搞得跟情书一样,有些时候我都怀疑干他们这行,专业素养是否和社会化程度成反比。”
“我不想威胁你,录像你想发给艾丽娜就发吧,”乔纳森说,深深吸了一口烟,“她可能会大发雷霆,但艾丽娜和我…我不知道我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我想她是溺爱我的。”
迪奥尖叫起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是的,我儿子在你手上,但你难不成会杀一个无辜的孩子吗?”
“我不会,但是我会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乔纳森说,“我会从你12岁杀掉我的狗开始讲起,一直讲到现在你是打算如何毁了我。我会客观但不遗余力地描绘每一个细节,直到他把他父亲的照片从钱包里取出来,撕成粉碎。”
迪奥默默站着看他,随后破罐破摔了:“那你尽管去讲好了!”
“你呢,迪奥,你倒是快把录像发给她啊,要我告诉你她的邮箱吗, 虽然你肯定已经知道了,瓦尼拉艾斯估计早就用便利贴写在你冰箱上了,@用笔画了一个桃心代替。”
他彻底破防了:“去你大爷的,乔纳森,操死你全家!”
“我没和瓦尼拉睡,”迪奥说,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我本来是想看你会不会吃醋的,结果你是个铁石心肠!”
乔纳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是我倒是确实和艾丽娜同居了一年。”
“你去吃屎吧,多吃点,不值钱的贱货!”连同那份协议和花,迪奥掀飞了他办公桌上的大部分东西。乔纳森熟练地躲避着,从他手底下掏着值钱的文书和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对不起,迪奥。”他说,手里紧紧地抱着电脑。
“轮到你了迪奥,”他瞪着那双小狗一样的蓝眼睛,“你竟然不打算和我道个歉吗?”
“道个鸡巴!”迪奥吼道,扑上去扯着他的领带要打他。
乔纳森被掀翻得躺倒在地毯上,眼镜歪到额头,却愉快而虚弱地叹着气,满脑子想的是待会可以勒索着吃上一顿油滋滋的肋排。
“你看,迪奥,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你。我从小便是个死气沉沉的人。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富有激情。”乔纳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