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轻微奸尸情节
*不以吓人为目的的鬼故事
门口的鲜花篮一只蟋蟀爬上来,从缝隙里瞥见那个男孩的侧脸,倚靠在原木的廊柱上,充满忧愁,由洗洁过后的头发表示他外貌的柔亮,一阵微风吹来,他5.8英尺高,没有放荡不羁地卷起自己卡其色亚麻西服的袖口,反而整齐地穿戴,解开第一颗衬衫纽扣、抻展了羊毛衫,用萎蔫的裤脚挠搔院子里已经深深的杂花野草—— 青少年的英姿。
无论如何雏菊是最常见的,其次是群居的三叶草,这个院子里三叶草不和雏菊挨着长。
这是阴天,日照苍白,没有云也不见太阳。一眼望去之外这个世界毫无光华,颜色称不上颜色,事物在沉闷中。乔纳森倚在廊前,胃酸反流,食欲不振。他的小拇指摩挲木柱的表面,指面已经失去了知觉,平整的表面,由木柱引申到整条灰暗的长廊,引申到正门的绿化,引申到路面喷张的热气,传回来访的讯息。
一辆老爷车,被遗弃一般停在主干道中央,除了引擎的余热,里里外外空寂无人。乔纳森的小拇指缓慢地、没有停止地挲动,从涂刷过木蜡油的平整的表面,透过手指的皮层,似乎感受到纹路的凹陷与凸起,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现实。他的整张脸眺望过去,光亮的车壳拖曳着整片天空,映出一幅完美的写实派漆画。
他从屋外的长廊来到大厅侧门,天色逐渐湿润,此时食道灼烧的感觉消失殆尽。昏暗的宅内没有点灯,乔纳森静静靠在门口,死水般注视雨淅淅点点地飘下来。
这座府邸各处窸窸窣窣的人声在雨声中模糊又转为寂静了,只剩长廊传来轻柔的鞋履的踩踏声,那双不知道是谁的行走的脚下,被施力的地板互相挤压,乔纳森听见木板传来不间断而痛苦的闷响,不久过后,连长廊也不再响动。遮挡住一楼大部分天光的长廊颇有年份,自建成以来一直不知廉耻地攀挂在死白的墙壁外周,像一条轻轻放置于脖子和肩膀之间的围巾,而这样黑黑白白巴洛克的建筑幢,由一股固执又孱弱的木廊包围起来,整栋色彩霎时丑陋不堪。雨飘向他的脸,产生了被蛛丝贴面般轻细的触感,乔纳森用手背轻轻蹭掉。在宁静安和的下雨的黄昏中,抬起的那只遮住视线的手臂在十米之外感受到了人的气息。
乔纳森慢慢放下手,从门口直觉看向长廊的尽头。
雨水顺着屋檐一排一排垂落,青灰的雨幕与晦暗的檐下,似乎正是车的主人,那位来访的客人站立在那里。纯白,金发显得褪色,衬衫的羊腿袖坠落到小臂。他的身姿修长、瘦削,肩膀笔直,整个人如同一副吸血鬼的棺椁。乔纳森尝试看清他的脸,从额头开始视线便难以聚焦,在他人眼中无法迅疾记清的面庞,仿佛雾与灰的结晶,和浅淡的肌肤、发丝一同发出黯淡的光芒。
潮气以一种致密而轻盈的形式集结出他的轮廓,远远的走廊上,他的身体之外的环境都模糊失真。
乔纳森望着他,逃也似的奔回屋内,一路小跑上楼梯。
一楼大厅的烛火四面八方包围住两只楼梯口的皮箱,它们刚刚才被搬进来,其中一只把手已经磨损老旧,另一只崭新,散发异味。光源簇与簇和谐的分布下,蹲踞的棕色皮具貌似阴影的本身,黑气沉沉。乔纳森在二楼,能看见一份确凿的钢印,印在箱子的右上角。
佣人手持打湿的帕子走来了——迎进了那位来客,对方雪白的后颈出现在栏杆的间隙。这个时候得以细致观察,男人的那张脸缺乏显著的表情,站在佣人旁边,是全乎成年的感觉,行为举止间的文明无可挑剔,却感受不到人性。他们低头共同校对一张清单,随后便把清单撂在随手一处的矮几上,仿佛这里是个供人歇脚的旅店。
所有人对待这偌大的宅邸统一的轻佻怠慢,有时让乔纳森愤怒。
男人的那道身影跟随佣人上了二楼,他只能瞥见对方后颈洁净、金色的发际,尾部修剪过的发茬嵌满屋外的水雾,晶莹剔透,闪闪发亮。一头鬈毛文质彬彬,消失在房间的门后。
乔纳森一刻不停地奔下楼,踱步到矮几前。他一边诘问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一边拿起了那张清单,心如擂鼓地念出除一列生活用品与几瓶墨水外唯一不同的来客的名字,且由对方亲笔签署在右下角。对方的大名迪奥·布兰度。
那是一位小说家,指节上会有发硬的笔茧,他把握钢笔的手,回想方才存在于檐下的那具身体,能在走廊自如地垂下,无比漠然的手的姿态,简直如同他所展现的为人,难以看出他身负撰写的重任。
乔纳森憎恨小说家们。
顷刻间被衔在手中的纸张化为了雪白的碎屑,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板上。此时大厅已经空无一人。
临近晚餐,处于偏厅的餐厅就在自己卧室的正下方。餐具被叮叮当当摆弄,秩序井然。空气中传来三三两两的交谈声,想必没有声音属于那个男人。尽管还未同迪奥有过任何交谈,但乔纳森知道,这个人的声音必定和他身体的形状、外表的样式一样,属于极为不容置喙的精心挑选的配饰,早已注定好了。
他走进餐厅时,也有其他客人入座相谈甚欢。迪奥已经开始进食的背影直直朝向他,孤独地坐着,一个人切割盘子里的食物,背部像天鹅一样笔直,只有头轻轻垂下。
乔纳森从晚间的院子里随意扯掉了一根根茎,此时就在手指间,把玩个不停。
他侧倒在床,衣物被身躯压褶得与被褥严丝合缝,身下的被单还保留着茛苕的花纹,在新式而摈弃陈旧的世界潮流中被淘汰在这里,在这个房间,像一团急需处理的垃圾。来访的客人们的一切都是崭新的。食指与拇指感到疲惫,他便不厌其烦地以及数不清多少次地再次打量起房间的装潢,家具古老的面目给心头袭上一层难以言明的抑郁。
听见角落年迈的老钟再次报时,眼前忽然浮现短短一瞬间的迪奥的脸庞——
餐厅的吊灯会因为住客们沉重的脚力出现摇摆不定的情形,客人只是一味用欢声笑语密集地调剂刀叉冷冽的颜色,几乎要热情到窒息时,光影微不可察地晃动,眼畔耳畔更加一片眩晕。迪奥的身影在这片眩晕之中,乔纳森坐在另一方宴会桌遥望着他,他咀嚼时垂下双睑,修长的睫毛的影子也随之在眼下变幻不停……
那一排睫毛森然入侵乔纳森的美梦。乔纳森惊呼醒来,从餐厅回到卧室后,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压在肋下的那只手边还散落着那根根茎。
已是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天空一片昏暗。雨后的空气中纷杂事物混合而成的气味全然消失。
他望着天空,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露珠,透过天空反映出更外部的颜色。
早晨的冷风将门扉轻轻煽动了,昨晚没有全然闭合,和门框因气压不一发出摩擦轻撞的动静,乔纳森走上去察看,幸亏锁扣已经生锈,将门板牢牢框定在半嵌入时的位置。他顺手打开门,其他人还在沉睡,能听见佣人早起轻手轻脚准备早饭,将许多面包与法棍混合在一起,用火炉加热一大瓮牛奶。佣人在厨房切分法棍的声音,寂寞辽远的空气中刀口与法棍的摩擦被清晰展示出来,咯吱咯吱,一瞬间拥有了屠宰场的气氛。
做完这一切佣人果断地掀铃,拉开了新一日的帷幕。
人们渐次苏醒了,在乔纳森身周来来往往去到各处活动。乔纳森手中一只有些停滞的怀表,怀表的锁链丢失了,怀表在他试图用大拇指撬开的那一瞬间从手中脱落,在地上滚动,最终滚进二楼平台的沙发底下,才猛然倒地不起。
他紧跟怀表滚动的身影而来,趴下身子用手臂去够,余光中,一副腿十分优美标准地走至他的身旁,在副座设置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腿的主人的强烈存在,让他开始撑住地面退回身体,鞋掌在地板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脚上这双黑色皮鞋老式的缝边,衬托出他脚踝十分幼稚的拙钝形状,那不大不小的型号,无法拥有成年男人沉稳的脚型,他的身体依然、照旧保留了能够延展的弹性,留有伸缩的空间。他缓缓退回正位,双膝触碰冰凉的地板,坐在脚跟上,沿那双腿的上半身看去——
对方一动不动,双眼凝视着自己。乔纳森心中猛得一惊。
迪奥·布兰度样貌古典,身体扭转一半,面朝乔纳森,两道坦白的目光隐匿进深深的眼窝。
保持对视的漫长无边的三秒钟,对方视线的直接与坦然,让乔纳森甚至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看向了自己,或者越过自己只是在看背后的栏杆。这份视线下无法感受到任何暗示与目的,即使聚焦,眼神的内容也如同刮掉内脏的标本般空洞。
然后,他听见迪奥轻轻笑了,两声鼻息间的轻笑,嘴角展开弧度时仿佛能听见拉扯弹弓时橡胶的呻吟。笑声过后,迪奥收回注视,调整回身姿,用一种漠然的、自然的神情,宣告刚刚的一切就像只是乔纳森的幻觉。
趁着上午许多人外出工作的间隙,乔纳森终于够到了那只金属光泽发昏的怀表。
迪奥脱掉自己的西服外套,缀在手间,放置上另一只沙发,文静地预览今日的报纸。对方神态自若,乔纳森站立起来,身形紧绷,对自己姿态的想象浮现在脑海中。他看见自己像一只奇葩的螃蟹,脚步畏缩,绕至沙发靠背后,右手此时正在发抖。他盯着他的手,试图掩饰这份由内而外显露出的胆怯,他的手臂搭上了靠背的顶端,紧接着,故作连贯地、惴惴不安地坐上了那只沙发,偷瞟着迪奥的脸。
放在沙发上的外套还带有温热的温度,如同昨日在长廊抬起的那只手肘感染上了对方的气息,这份温度紧紧贴靠自己的大腿,就像一块手背。
体察到来自人身上的体温,乔纳森难以克制将它幻想成鲜活的手的皮肤。“对方”抚摸自己大腿的那块触面,猥亵之情一手一足攀爬上尾椎,并带有畏惧地战栗着。乔纳森慢慢地倒下了,整个人扑倒在那件外套上,被温度包裹,收入囊中,眼前伴随迪奥身着马甲与衬衫的身影,逐渐变得朦胧,接着,缓缓进入睡眠的进程。这时很平和,外面就是草坪,屋顶的采光玻璃搅动着白昼单调的光线,舍内暧昧不清。耳边突然响起陌生人的脚步,在靠背后停下,紧接着问:
“布兰度先生,怎么将外套皱巴巴地放在这里呢?”
早晨观看迪奥从房门中出现,有时候戴帽子,意味着外出;有时候仅仅一套舒适的衫裤,可能在客厅坐一个上午,随随便便玩弄几颗方糖进茶杯,每日的报纸全都夹进包中,充当旅游而来的纪念品。他住在这里,与人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善言辞,或者是疲于应付。但近来的房客因为气候的原因已经变得稀少,貌似不久之后那场降雨会让气候与季节步入正轨。此时此刻人们还只能自抚双臂上稍有润意的长袖。
客厅天花板的石膏边已经被过往长年累月的潮湿浸灰了,雕刻着花神的面容,周边繁花锦簇,花神的面庞在每一条边上都居于正中,朝下微微倾斜,闭眼正对着客厅的空间,从何处抬头都能与之对视。四份神祇和蔼的面庞在白日阴云下藏匿起明媚的真容,乍一看仿佛来自地狱的微笑。
迪奥手中的早茶总是按平日里人数准备的,最近因为房客鲜少,略显剩余,并未成为一笔巨大的开销负担。
乔纳森与他保持着微妙的交集,自那天开始乔纳森日复一日眺望着他。但他没有胆量进入客厅,因为透过花神阖上的眼皮,幻想出来的注视着来者的眼神更加令人焦虑不安。这样默默无闻的举动就像是得到了迪奥的默许,对方从未阻止,即使他光明正大地迎面而来,迪奥只是轻轻略过一眼,随后飘忽地离去。
但是有一次,乔纳森远远地坐在楼梯口,从栏杆间拼出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同——迪奥穿戴了和昨日一样的服饰,两块宝石的袖扣,一层轻薄的拉夫领,触目惊心地重复了。在沙发上他侧身而坐,身影的部分和家装的部分,就像两块渐次递进的水波,慢慢交叉在一起后,形成了昨天看到的相同的画面,好似一份直奔偷窥的人而来的刻意的巧合。惶恐立马遮蔽了乔纳森的理性,掀开了他的羞愧与心虚。他返回了二楼,下意识寻找着能庇佑的场所。这些因为迪奥的反击而沸腾起来的思绪一团乱麻、七嘴八舌,乔纳森的脚步混乱不堪。接着,转瞬即逝的喋喋思绪让乔纳森在无形之中编织出了一种更加隐秘的窥探的欲望。欲望诱导他缓缓停在一扇门前,他走进了迪奥的房间。
迪奥的帽子,那顶帽子置挂于进门后房间右转衣柜旁边的衣帽架上。衣柜侧对着窗户,避免了很多灰尘。窗户的左边伫立一张书桌,桌面下堆放着一摞报刊,稍有些阻碍双腿伸展时的去处。将窗门打开时,能闻到阳台徐徐吹进来的清爽的冷风夹杂植物的生涩味道,让人心旷神怡。从这里就已经可以看到一部分屋后林场的风景,中心湖的深处一只被遗忘的木舟还在随风漂动。林场已经急需打理,草地的一些角落从房间里望过去就像动物的秃斑。
打开门的那刻起,世界凝固了,如同置身于一滴滑落途中的蜡油,时间一边流动着,一边坚定地风干。纱窗层出不穷的苍白姿影中,乔纳森迈动了双腿,悄无声息来到了桌前。他的发丝此时一缕一缕掉下额头,他垂下头而直立着,带着一副缢死的体态,双眼的视线已经停滞。桌面上尽悉是一沓裸露的手稿,被两支钢笔轻轻镇压。乔纳森触摸上纸张,翻读起了被留下的这些稿件。
数不清的短篇小说,描述着各地的死者,死者生前的故事,从行文中叙述的姿容来看,多是二十五岁以下的男人,更有青少年,他们经历着人生,最后死去。
故事从前往后,真假难辨的情节闪过眼前。看着手中的一列列字行,文学性的语句难以对他进行鼓舞或者迷惑,但这些字体秀美地往后流淌下去,乔纳森仿佛看见迪奥书写死人时无情的面庞。他不禁开始想象迪奥的死状。而这样的男人似乎难以成为他自己笔下的素材,因为他从未展现出恐惧,死亡对他来说,就像是沐浴时轻轻一洗就能洗掉的秽物。
每日的手稿按部就班地更新,在这个神秘的房间,这些神秘的充满禁忌的故事,来到桌前阅读它们成了如吃饭喝水般的必要。对方一定只在夜间进行写作的工作,否则不会在字里行间留下夜晚的疲容。
乔纳森与这些纸张已经熟悉到边沿产生了无数个他的拇指捻出的凹槽。内容日渐叠加,他依然记得任何一天的结尾落在了哪个段落。
似乎早有预料的这个上午,太阳还未亮出一半,又被滚滚而来的乌云挡下,植物所期盼的烘干又变得遥遥无期。当他放下手中的纸再次准备悄悄离开,门口赫然竖立着一个男人瘦削的高挑身影。乔纳森无可避免地迎来了房间的主人。
迪奥走进来时,并未看向他,显得如此平静。他轻柔地合上门,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双手朝乔纳森走来。没有任何波动,甚至没有审判的残忍,一张这样的脸惨白地飘到了眼前,这时,乔纳森才终于得以确认两人的对视。他难以轻举妄动,抿紧了双唇,紧张到躯干快要从内到外翻面而出,同时想象了无数种迪奥开口吐出的斥责、厌恶。在自己的面前,手帕被收回了兜中,紧接着那张空白的面孔之下,迪奥抬起手臂,掌掴了他的脸。
清亮的肉与肉相击的响声在空间里回响,乔纳森被掼向一边,在这一秒钟内,他从对方富有韧性的手掌上突然回忆起了那天抚摸他的那件外套。在他的肌肤上,任何缺乏人性的东西都变得富有人性,迪奥将手掌挥向他的瞬间,是否脸上也出现了肌肉与肌肉间连贯的骚动,尽管无法目睹,可它依然发生了?
乔纳森慢慢抬起头,伴随眼睛失焦,近在咫尺迪奥的下巴,形状如此冰冷。他突然抱了上去,手臂钳住对方的脖子,就像那条长廊,他用尽全力亲吻对方的面颊,甚至是嘴唇,张开了两排皓洁的牙齿。紧接着,两个人非常迅疾地、火热地抱在了一起。
迪奥形如宰羊,两条手臂从乔纳森大腿下穿过,将他痛苦地勒起。堪称酷刑的力量之下,两个人的四肢与身体纠缠成一个线团,已经不能称之为爱抚,这是纯粹的捕食的场面,织成了一团茧。乔纳森的手掌触碰到迪奥的脑后,摸到修剪成一块草坪的发际,迪奥的形象此时终于不再完美,看着迪奥的头部被薄薄的汗液打湿,尽数贴在乔纳森的脸颊上,他惊觉这些汗液的冷黏,仿佛拥抱的不是平日里美丽的青年,而是一只爬虫。
他挣扎着从迪奥的身体上后仰而出,看见对方紧紧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中挂满了决意的屠刀,磨刀霍霍了。
两张身躯、八根肢干,配合无比精妙,即将发生暴行了,乔纳森大腿下两股坚硬的手臂将他掰倒在床,还未等他支起上身呼救,迪奥死死覆上了他的身体,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屋顶倾塌,内脏都快支离破碎了。
迪奥摁住乔纳森的头,不顾一切将手下的鼻息摁进了被中。被褥中的空气极为稀薄,口鼻被堵塞,突然无法感受到气流的进出,乔纳森感觉自己的肺叶如同一个没有气体填充却仍要爆炸的气球,扑腾着手臂绝望地拨动脑袋上的手,而对方还在残忍地施加力道。迪奥一边倾听乔纳森痛苦的、已被模糊成一团浓雾的叫喊,一边从容地从裤子里掏出阴茎,扯下对方的裤子,露出了稚嫩灰白的臀部。挣扎衰竭了,临近窒息的边缘,乔纳森指甲青紫的双手缓缓从头顶滑落,而迪奥的下体仿佛正在等待这一时刻,在紧缩的甬道口,身体压住的另一具身体僵硬、体征轻微,前所未有的将死之状代替了生命的活力,迎来了空虚……他立马将阴茎捅入了死状的其中
没有意识的混沌里,乔纳森依然能感觉到后庭的剧痛,紧接着,便什么都消失了。
迪奥在抽插中起身,看着乔纳森毫无动静的尸体,轻柔地抚摸着对方。他推开乔纳森尾椎处的衣物,露出连接了臀缝的那一片平地,垂下头痴迷地吮吸。亮晶晶的唾液的印子在常年不见日光的皮肤上,让二人的丑态显出高贵素雅的光辉,淡淡的血管从脊椎一路扩散到臀瓣,延伸至大腿后方,迪奥温馨地喘息着,微微伏身,脸颊紧贴那片尾椎。
乔纳森睫毛猛然撬开的那一秒,迪奥刚好倒下去。
两人四目相对。
下了很大的雨,几乎是一夜之间,炎热偷偷浸入了充斥水汽的空气,紧贴人的皮肤。乔纳森清洁完身体,只披了一层毛毯,赤脚踩在地板上。午间的气温再也不复舒适了,衣物的材质变为雪纺,丝滑、反光,垂在桌前沉静地工作,毫不迁就布料的美感。那头金发有些时日没有打理,冒出了毛茸茸的发尾。
乔纳森走到他身后,周身还散发湿气。迪奥充耳不闻,两根手指裹挟钢笔不停地书写。内容中的疲态很巧妙地消失了,这是迪奥第一次在白天拾起笔,仿佛很多只鸟叼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就在抬眼的地方扑朔,以至于总能撞进让人眩晕的灵感中。
乔纳森抬起手,搭在迪奥的肩膀上,随着下巴在肩膀上的搁置,几乎是将头埋进了肩膀里面,他的手臂也慢慢往前伸去,够到了那一只握笔的手。
支在迪奥肩头与桌子之间那个外来的手臂,上面没有伤痕,肌理之崭新,从小臂开始细软的汗毛带有些些咸味生长着。
再次睁开眼睛时,乔纳森凝视过自己的身体。刚开始,他趴在床上,他的头轻微晃动,这样潜意识中醒来的动作给他带来了控制身体的知觉。他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他记得发生的一切细节,然后,他慢慢撑坐起来,看见自己裸露的下半身。从会阴那里有精液的残留,冰冷、黏腻。他也记得自己的死亡。
迪奥看见了他,却没有理会他放肆的手臂,并且支起耳朵听他的呼吸声。手覆着的手下,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激烈到呼吸早已消匿了,迪奥的脸畔还保留无情的睡姿,但是他知道对一切无知无觉的时机已经错过,且不再有机会。
日光在房间内已经稀释了能量和温度,只为事物裹上了一层可视的颜色,接着凝固在事物的表面,此时感受到的闷热从脚下的地板蒸腾而上,尚且可以忍受。一片平静,只有书写的声音,心无旁骛书写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酷无情。他将迪奥的钢笔打掉,落在地板上,笔尖裂开了,咕噜咕噜滚动,接着,他的手指扣起,筋与筋之间充满无法挽回的力量,将指纹下的纸张纠成了废墟。
迪奥没有转过身。摔坏的钢笔与皱巴巴的稿纸平躺在静止的位置,毫无遮掩,正在开诚布公地展示所经历的确凿的事件。乔纳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发出他的年纪所特有的愚弄他人的笑声。不知道是谁的纸飞机从窗外的廊下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悲惨地抖动。他来到迪奥的身旁蹲下,毛毯掉落在地,露出他那片承载过亮晶晶的唾液的尾椎,他将头搁上迪奥的膝盖,整片后背都出现在对方的眼下。
“我在这里。"他说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甚至没有视线看向他。
“我在这里。"他又重复了一遍。
迪奥捡起钢笔,用手帕擦拭着。钢笔重新回到了纸边,他开始一寸一寸抻展纸张的皱褶——
“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乔纳森站了起来,整副身体暴露在空气中,从膝盖到脚趾,骨骼的线条非常鲜明,灰白的皮肤里透露出暗沉的红色与紫色。醒来之后,他感到他在衰败。他的存在已经丧失了证明。
“你不应该在这里。”迪奥终于开口了,话语轻飘飘地吐出口腔,就像是自言自语,“你已经死了,你是个死人。你忘记了吗?”
乔纳森呆住了。世界一瞬间缩成一小点,而他被困在这一个小点里,身体来不及应变。身体上所有突出的拐点在一小点里顶出弹性的弧度,但他依然被困在这里。他的世界无限地缩小,眼前迪奥的世界无限地放大。
他记起从迪奥的手握住他的头开始,惊悚的能量填充了全身,直到醒来胸口还留有惊悚的余韵。但是这样的惊悚却不属于本能,这是思考之后产生的感情,非但不冲动、纯粹,而且还散发着浓浓的、千百般尝试掩盖着什么的腐臭。
有一个遥远的、被埋在很久以前的东西,不停戳动着内心的膜的景象,在窒息的过程里,这份景象幻化成被白布浑身包裹并不停挣动的活物,甚至连自己的呐喊在耳边渐渐失音了,它的叫喊声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看见它绝望的肢体透过白布挥舞,随着眼前泛白,意识混乱,动作越来越激烈,到达死亡的前夕——死亡只消一瞬,白布撕裂了,露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和那样恐惧的、无法挽回和痛心疾首的脸庞,他就像踏空了一层台阶,猛然一阵心悸。紧接着他应当变成尸体了,景象伴随凄厉的惨叫消失。
那个时候,他失魂落魄地从床上醒来,在迪奥身边,承接迪奥的眼神,迪奥看着他,充满了然的意味。而他看着自己健康的身体,感受到内脏的运转,以及血液、呼吸,回想死亡的那一刻白布中的自己,突然流下了眼泪。
早在那一刻他知道他是个死人,以及不是在迪奥的手下,而是很早便成为了一个死人。
几十年,也许是一百年以前的夜晚,在睡梦中,乔纳森悄声无息地猝死了,还没有品尝过死亡的滋味,只记得第二日的清晨他安然无恙地起床,从此开启了非常永恒的孤独。孤独如同他明明死去却依然有心跳脉搏的身体一般成为了认识中的常态。而确凿的死亡的证据,和那块白布中的乔纳森一起埋在了等待被发现的某一天里——某一天他终于清醒知晓了死亡的模样,却发现自己仍旧醒来了,他便必须迎接真正的毁灭。
迪奥坐在面前,手掌扶住了他的身体,血与肉都都在极速地褪色、萎缩。
乔纳森看着他,迷茫地问道:“我在这里吗?”迪奥为他点了点头。
迪奥起身离开,而他赤身裸体地跟在他的身后,穿越了走廊、平台,两个人站在了他的房间门前。迪奥为他打开了房门,朝里面看去,不是床,是一口黑色的棺材,以及十分老旧,钟、橱柜,照常摆放,没有居住者的滋润,材质风化得就像老人的皱纹。
乔纳森走进去,踏进棺材中躺下,迪奥注视着他,他摆出了一个安详的姿势,时间流逝了,在关门前,里面只剩一具伤心的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