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把钥匙递给他,他伸手去接,却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你还好吗?”穿连帽衫的男孩忧心忡忡地问他。
显而易见的不好,迪奥在心里想,却懒得说出口。他捡起钥匙,冲那小子扬了一下,转身向电梯走去。
进屋时乔乔正背对着他,已经抽了很多烟,客厅烟雾缭绕。
“有点事耽搁了。”他冲着那个背影说,没忍住咳嗽了几声。对方一言不发,但迪奥已经觉察出他的不耐烦。
“我先去洗澡。”迪奥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沙发上的人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等了很久,或许是不高兴了,但迪奥没心情哄他。他一进浴室就迫不及待地脱掉上衣查看伤口,镜子里的人脊椎骨一节一节地凸着,已经结痂的疤痕像皮肤上原本就有的斑纹——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一种爬行动物。
当条蜥蜴也不错,迪亚哥就一直想当蜥蜴,什么也不用干,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和绝赞的胃口,成天趴在纳米比亚海岸的沙子里睡大觉,什么也不用操心,多好。他想着,拧开花洒,用凉水冲洗被揍出淤青的地方。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疼的,他上下牙直打架。
瘦子被他打得不成人样,但客观地来讲,迪奥离满地找牙也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他颤颤巍巍地把水温调高,张嘴冲着花洒接水。漱口,把嘴里含着的水吐到手心,迪奥眼睁睁看着血丝顺着指缝淌到瓷砖上。
呃,今天可以不做吗。他想问。
还没问出口就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
是乔乔。他很壮,且个头极高,达到了惊人的六英尺半——足以让迪奥嫉妒很久的身高。
迪奥关掉花洒,戒备地盯着那个身影。
“我还没洗好。”迪奥说。
对方没问“你还要多久”之类的废话,而是直接推门冲了进来,揪住迪奥的胳膊就往外拽。
哦,操。迪奥挣扎着,盯着自己的手臂,那么羸弱苍白的一根,青色血管蜿蜒地鼓起,像沼泽地里细小的蛇。
他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挣了一下,侥幸而得意地、带着水珠滑溜溜地逃脱了。湿气氤氲着,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水雾像玻璃幕墙一样把他们隔开,一道脆弱、透明的防线。
这种无言的抵抗只持续了一两秒,那只手又伸了过来,这次是一把揪住了迪奥的头发。
他疼得立刻就骂了脏话。可是对方的体格又比他大和壮那么多,他只好埋着头,任由他揪着走。
他们越过落地灯,越过放在地毯上的一沓时尚杂志,越过泛着冷光的金属烟灰缸,最后来到床前。
乔乔终于放开了他。他丢开迪奥,转身坐在床上解起了领带。
“你让我等太久了,”他说,蓝眼睛里盛满冰冷、傲慢的抱怨,“我赶时间。”
“你弄疼我了。”迪奥揉着头皮。
对方没打算道歉,他叠起膝盖,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一种带有邀请意味的暧昧呻吟。
迪奥光着脚站在被他打湿的木地板上,脚趾蜷缩着,皮肤在暖气的熏蒸下变得温暖而干燥。
“急也没用,”他说,“我今天过得不太好,你催我,我也没办法干活儿。”
他想起他要干的“活儿”就是眼前这个人,差点没憋住笑。
乔乔把抱起的手臂摊开,撑在床上。他阴阴地瞪着迪奥,眼神像老板鄙夷地打量消极怠工的手下,又像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看班上的差生。或许还带了点别的意味,迪奥直视着他的双眼,缓缓把遮挡在下体的手挪开。
“过来。”乔乔命令。
他走近了一些。
蓝眼睛的家伙叹了口气,握住他的阴茎放进嘴中。
或许是吸烟的缘故,乔乔的嘴唇很干燥,但被含住的瞬间,迪奥还是感受到了口腔的温暖和前所未有的紧致。
他缓缓地吮吸起来,湿热的软肉覆盖住迪奥尚处于发育中的生殖器。舌尖顺着柱身缓缓掠过,爱抚变得绵长,迪奥听见一些混浊的鼻音从身下传来。名叫乔乔的男人不太耐心地舔舐着嘴里的东西,不过看他的表情,那玩意儿并不难吃。想也是,迪奥刚冲过凉,平坦、精瘦的下腹挂着水珠,某个年轻的部位散发出洁净的味道。
他伸手扶住乔乔的额头。
“嘿,可以了。”迪奥说,声音有点哑。
对方立刻如释重负地放开了他。
舌尖和生殖器间扯出一道唾液的银丝,他飞快地用手背擦掉了。
乔乔开始脱衣服,速度快得像在打仗,先是衬衫,然后是皮带和西裤,长袜几乎是被他从腿上撕扯下来的。他迅速把除了内裤之外所有的衣物剥离干净,直挺挺地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迪奥站在床前,握着下体打量他。
这家伙锻炼得很好。他不太确定在同龄的青年男子中乔乔的脸算不算漂亮,但他确定他身材是数一数二的棒——这和他印象中脑满肠肥的有钱人形象存在不小的差异。
“愣着干嘛,”他听见乔乔语气不善地责怪道,“你不是说可以了吗?”
他从床上立起身子,像一堵巨墙冲着迪奥袭来。乔乔揽住他纤细的后颈,将他摁在自己身上。
“我说了我赶时间。”他说,“迪奥,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知道了,迪奥想。他狠狠一推,将乔乔掀翻在床上,压了上去。
迪奥注意到他微微地皱着眉。刚刚肯定弄疼他了,那是迪奥故意的,用的是工人阶级近乎鲁莽的勇敢,为的是报复资本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优越。
他把脸别过去,不正对着迪奥,伸手拿过智能手机看了一眼,又息屏把它放去床上稍远的一边。
“我们还有时间,”乔乔说,“但是我希望速战速决。”
看看,多么骄傲,迪奥想,他还在努力地维持体面。
他摁住乔乔的大腿,猛地分开。手感很好,柔软的臀部被布料裹得紧紧的。迪奥眯起眼睛看着他深灰色的内裤,用手指勾着给剥了下来。真是奇怪,这人内衣样式这么保守,床上却意外地很有风情。
也不是骚,迪奥回忆着前几次时的情景,有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
乔乔做爱时会变成另一个人,说话时带着含糊的鼻音,听上去就不那么纡尊降贵了,有点呆,有点可爱。
想到这些,迪奥已经硬得挺厉害了,他调整了下姿势,扶住屌插了进去。里面湿湿的,他知道乔乔自己做过准备了,这让他有点兴奋。啊,想到他可悲地保持着一个艰难且吃力的姿势,蜷缩着高大的身躯一丝不挂地在浴室扩张和润滑,小小的屁眼被撑得又红又肿……
他用力顶进去,乔乔在下面咬牙切齿地呻吟。
迪奥已经有经验一些了,逐渐懂得用哪种力度和节奏能让他在最后付钱时爽快得眼也不眨。
这是一份非常态化的工作,他不是专业做这个的,但他有信心做得很好。归功于他自己的天赋异禀,另一部分原因是乔乔实在是很好对付。他很敏感,以至于迪奥在第一次做这种活儿时凭借毫无章法的乱插居然也能把他搞高潮。他今天只是随便弄了下,乔乔就进入状态了,后穴紧紧绞着他,脸上泛起颜色浅淡的潮红。
“唔……可以稍微……深一点。”乔乔喘着气说。
他立刻就照做了,狠狠地往里顶,带着些生涩,尤其地显得迫不及待。里面热乎乎的很舒服,他被夹得很爽,却又掩饰着不想让雇主识破自己的欢愉。
“你是不是比上次去的还快?”迪奥问,“喂,会加钱的吧?”
“嗯。”发出的是迪奥很喜欢的、小狗呓语一般的声音。乔乔在下面被干得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几个勉强能组成词的音节,后面紧紧含吃着迪奥的屌,淌的水把人家的阴毛都打湿成浅金色湿漉漉的一片,前面的生殖器则昂扬地肿胀着,随着抽插的节奏一颤一颤。
他在短时间内痉挛了好几次,是干性高潮,很克制地没有发出太夸张的叫床声。迪奥没有更换姿势,一直操他操到自己射精为止。干到最后时,他听见身下传来一些意义不明的呻吟,听起来不知为何有点可怜。
他于是没有特地去观察乔乔的表情。
做完之后,他还在下面久久地抱着迪奥,气息破碎,脸贴在他胸口上,一直维持着射精时的那个姿势。迪奥抬起头盯着床头贴的乐队海报,他会有一些错觉,觉得乔乔仿佛不是一个年长他许多的成年男子,而是一个和迪亚哥差不多年纪的家伙——脆弱、无助,装作毫不在意,却渴望且强烈需要着迪奥的帮助。
真奇怪,他想。
他撑住乔乔的肩膀,从他身体里撤退,接着站起来,摸索着去穿衣服。
“你不去洗澡吗。”乔乔裹着被单问,高潮后软软的倦怠还没有完全褪去。
“我还有事。”迪奥简单地回答,摇摇晃晃地单脚站着,把靴子往身上套。其实也没什么事,无非是他还得回家给迪亚哥做饭。让他随便吃点快餐垃圾食品也能填饱肚子,但是迪奥不太乐意他天天这样。
乔乔头发凌乱地从被子里坐起来,像被暖风烤得晕晕乎乎的小狗终于离开了裹着它的浴巾。他从外套里拿出钱包,趴着,抽出钞票,当着迪奥的面点了一遍,然后再交给他——动作缓慢而游刃有余,为的是让他看清楚自己特地多给了两张。
迪奥用他放在边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伸手去接他的钞票。
乔乔却捏着钱没松手。
“迪奥,我把时间定得这么晚,就是不想耽误你上课,但是你还是没去上课。”乔乔说,盯着钞票另一端恼羞成怒的苍白手指。
他的目光扫过迪奥的额头,他的青眼窝,脖子上的抓痕,外套被撕扯出的的破洞。
“我打架去了,但这关你屁事。”迪奥一字一顿地说。他觉得挺烦的,如果可以,希望乔乔永远停留在像小狗而非金主的状态。
“你得答应我你会去上课。”乔乔说。
“少装圣人,你如果道德高尚,就不会来嫖男中学生了,”迪奥提高了音量,“要说教的话是另外的价钱。”
他说完之后站在原地等待着,以为乔乔会和他吵起来,或者至少怼他两句。但他什么也没说,他松开手指,钞票落到迪奥手中。然后呢?没有然后了,他躺回床上,玩他的手机。
迪奥观察着他落寞得泰然自若的神色,感觉他已经习惯被人用言语伤害了——真稀奇,有钱人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回家的路上,迪奥去买碘伏和绷带,最终却头脑一热走进了书店,给迪亚哥买了全套精装的《波西杰克逊》。这算是冲动消费,但钱是迪奥凭本事挣的,有什么理由不按照他想要的方式来花呢?
拿到书的迪亚哥太兴奋了,连进被窝时都还在悄悄打着手电接着翻。他压根没想起问迪奥是哪来的钱,迪奥因此也自然而然地没把真相告诉他。
他和乔乔是开学那阵子认识的,他长个子了,需要买新制服,但学杂费早就被达里欧·布兰度花作了酒钱,迪奥因此只能靠自己。
新商场的后街停着辆闪闪发光的林肯,车上没人,但副驾驶放着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公文包。迪奥几乎是没经过思考就果断地砸了车窗。他准备在警报器响得隔壁街都能听到之前带着那个包逃之夭夭,但刚伸出手就有人呵住了他。
“站住!”
他毫不犹疑地丢下砖头转身就跑。
身后却传来一个这样的声音:“你想挣点钱吗?”
按照迪奥的性格,这时候绝不会回头。但那个声音很年轻,也很平静,他好奇地扭过头去,警报声已经被关停,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站在车旁,正脱下昂贵的真皮手套去检查车窗受损的情况。
男人的穿着和这辆车很匹配,虽然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令他看起来不像车主,但迪奥知道这就是他的车。
挥金如土的布尔乔亚,迪奥想,铺张浪费成性,所以他不在乎,他根本不心疼这笔损失,甚至懒得加以责怪。
“你说挣钱,”迪奥谨慎地开口,“犯法吗?”如果是贩毒和人蛇之类的活,迪奥不想留下案底。
那人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的鞋尖。
“你知道援助交际吗?”他说。
迪奥愣了一下,随即被这个词的含义恶心得寒毛树立。
“我给得不少,考虑下吧。”那男的说。
“我凭什么答应你?”迪奥问。
“你得赔我的车,但我猜你没钱,”男人说,“如果下周你赴约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周三下午6点,普宁公寓,告诉门房找乔乔。”
“你叫乔乔?”迪奥感到好笑,他突然发现对方并不是他印象中嫖客该有的样子。
男人没有否认,他又看了一眼鞋子,抬眼盯着迪奥:“你叫什么?”
“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男人马上又说,“你多大来着。”
“我没满十八,”迪奥说,“我不说你也该看得出来吧。”
男人眯起眼睛。
这逐渐演变成一场有趣的游戏。
“怂了?”迪奥饶有兴味地打量起他。
他不再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碎玻璃碴洒了一地,而他像没看到一样伸手挂挡。
“喂!”迪奥喊了起来,“你就不怕我直接跑了,不赔你车,也不去你说的地点?”
他笑了笑,露出牙齿的样子很好看。
“怂了?”他问。
战损的林肯车绝尘而去,而迪奥从此每周三赴约。
他从学校路口抄近道过去,步行大约需要20分钟。普宁公寓的管理员有个黑白混血的儿子,他有时会来替老爹当班,方便换下他去吃饭。那孩子叫波克,大部分时间里,迪奥都是同他而非管理员本人在打交道——他给迪奥钥匙,迪奥上楼来到乔乔提前订好的房间。
然后——和乔乔做爱,这就是迪奥的工作。
他永远不清楚乔乔每次到底比他早来多久,或许是半个小时,又或许只有五分钟。他等待迪奥的方式是看书,建筑学的东西、地产操盘手册,偶尔也有诗歌。迪奥有一次看到他在阳台借着窗外的灯光读《阿莱夫》,嘴里低声念着,左手食指上夹有一根点燃的香烟。
但这次轮到他等乔乔了。
这周从星期一开始就阴雨不断,周三则是暴雨天。为了不弄湿衣服和鞋子,迪奥不得不花钱搭公交过来。乔乔还没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房间里坐了会儿,觉得无聊,于是下楼挤到波克狭窄的门厅里和他一起消磨时间。波克的功课一向很差,因此央求着迪奥帮忙完成代数作业。迪奥不太热心地指点着,抬头反复看着公寓外的路。或许是天气太坏,乔乔迟迟没有出现。
“他迟到快一个小时了。”迪奥说。
“什么?”波克啃着铅笔头,“所以这道题选哪个?”
“我想我该回去了。”迪奥望着门厅挂钟。
“也行。”波克说。但他发现迪奥并没打算离开,他趴在窗口,一直看着来时的方向。
七点半左右,雷声依旧。天都黑透了,乔乔终于出现在了楼下。他低下头收着湿漉漉的伞,随后被突然冒出来的迪奥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迪奥说,披着波克的旧毛毯。
乔乔震惊地擦了下脸上的雨水。
“你等了多久?“他说说,看了一眼表,“迪奥……你吃过饭了吗?天哪……这样好了,今天一起吃点东西就结束吧。”
同阴冷的门厅比起来,开了暖气的室内就显得温馨了许多,窗户关得紧紧的,房间里听不到一丝呼啸的风声。公寓旁不远就是一家不错的馆子,波克的父亲送来了两大份宵夜,而迪奥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狼吞虎咽了一阵子,停下来喝水时才注意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大快朵颐。
“你不吃吗?”迪奥问,他发现乔乔仅仅只是在用叉子摆弄食物而已。
“我在减脂,”乔乔说,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以不要这么惊讶吗?”
“你有个屁的脂。”迪奥说,抓起鸡腿塞进嘴里。
“你不懂。”乔乔喝了口茶。
“那你饿死吧,”他毫不怜惜地指着乔乔的盘子,“这些我要打包。”
“……我待会再给你叫一份没动过的。乔乔说。
“你这份就已经算是没动过了。”迪奥说,这是实话。
“我没胃口。”
他摘下系在脖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眼睛狡黠地盯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乔乔,你看起来需要倾诉。”迪奥说。
“你会说倾诉是另外的价钱。”
他耸了耸肩:“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当个免费的垃圾桶。”
乔乔放下叉子注视着他。迪奥以为他会说出点什么来,但他到最后只是淡淡地开口道:“快吃吧。蛋凉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为什么这样缺钱?”当他吃下第二块猪排时,乔乔问他。
“我穷啊,”他不加思考地答道,“我弟的牙快烂完了,需要根管治疗的钱。而我妈得了肺炎。”
乔乔沉默了一会。
“我想听实话,”他说,“迪奥,这样说有点冒犯——但是她不在了吧。”
“谁?我妈?”迪奥说,“好吧,我两岁时她就死了。”
“很抱歉。但我猜也是。”
真有意思,迪奥抱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把噎在喉咙里的食物送下去:“你怎么猜到的?”
“不知道,直觉吧。”乔乔托着腮看他,“我还是婴儿时就没妈了,我大概懂那种感觉。”
他们对视了一眼。
“你爸是不是对你不好?”迪奥突然说。
乔乔明显被他吓了一跳。
“他说你胖?”迪奥追问。
“不止,他对我很失望,”乔乔说,“所以否定我的一切,从身材到能力。他强迫我学地产和金融,哪怕心里清楚我不是那块料。”
“……你父亲呢?”他问迪奥。
“他花光家里所有的钱去赌博,喝醉时差点溺死我弟,”迪奥仰起脖子把水喝光,擦了擦嘴,“别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觉得我比你好点。”
乔乔安静地看着他。
“可是迪奥,你在卖淫。”他轻轻地说。
“我没有在卖淫。所有工作都是在向社会卖淫,你付钱从我这里买到的东西和你去心理咨询时得到的差不多,或许我还比你的精神科医生有用些,不用谢。”迪奥说。
他用炸薯角刮干净盘子里的汤汁,鼓鼓囊囊地塞进嘴里:“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屌,从内到外地操翻每一个人,而我比你勇敢一些,我在反过来操我的生活。我操我爸,操学校,操以你为代表的阶级沙文主义,并且你还得付我工资。”
他们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那个炸猪排好吃吗?”乔乔问。
“好吃,给。”迪奥叉起一大块肉,满满地蘸了酱,递到他嘴边。
“操你爸。”他真诚地对乔乔说。
“嗯。”他闷闷地点了点头,张嘴一口把肉吃了下去。
迪奥敞开肚皮酣畅淋漓地吃了一顿,剩下的东西全都打包了,带回去可以作迪亚哥的零嘴。他们还有时间,雨又仍下得那么大,迪奥擦了擦嘴,把叉子放下:“我吃饱了。”
“所以现在做吗?”他问乔乔。
乔乔肃静而恒久地看着他,托着下巴。
“还是算了,”他对迪奥说,“今天来不及。十一点的飞机。我得提前开车过去。”
迪奥尖叫起来:“这还有三个小时呢!”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迟到。”
因为他爸。迪奥想。
“那我们做点什么。”他说。雨这么大,也没必要让乔乔现在就开车上路。
乔乔坐在原处思考了一下他的提议。
“可是我也不知道做什么。”他说,摆弄着茶匙。
“躺会儿吧。”迪奥说。
“什么?”他抬起头看迪奥,眼里闪过一瞬和年龄并不相乘的纯净。
“就什么也不做地躺会儿啊,假装自己是一只纳米比亚的海滩蜥蜴。”迪奥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噗一声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床垫。很舒服,他放松地翻了个身,手放在鼓鼓的肚皮上。
他闭着眼睛躺着,呼吸自然。过了会儿,床垫微妙地往下一沉——他感到有人走过来,贴着他躺下。
男人修长而微凉的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他一把抓住拉了过来,于是他们的手掌亲密地贴合在一起。
温暖无比。一种与乔乔刻意包装出来的冷酷所截然不同的甜美。
迪奥睁开眼睛坐起身。他有种晕而潮热的不真实感,暖烘烘、雾蒙蒙,像时间停滞在有阳光的沙滩,像不太难过的高烧,像某个秋天的下午,他偷了达里欧的酒并往里兑满可乐,在壁炉前一口气喝完。
他凑近,端详着躺在床上的乔乔,黑发微湿,眉眼浓而精致,刚进食过的嘴唇滋润、晶亮。
像橱窗模特,迪奥想,或者海报上的人。
于是,乔乔暂时的宁静被打断了——他得到了一个湿湿的吻。
他睁开蓝眼睛,看着意犹未尽舔着嘴唇的迪奥:“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不用为了同情我做约定之外的事情。”乔乔躺着说。
“我想这样,于是就做了。”迪奥说。
他们对视了一眼,嘴唇再度贴合。
温度因此升高,湿暖的潮气混合着食物香味在房间悄然蔓延。他们吻了一会儿,乔乔乖顺地拉下毛衣领口,任由迪奥的撕咬从嘴唇扩散至锁骨。
“真是不想像话啊,”迪奥盯着他颈部唾液留下的晶亮痕迹自言自语道,“作为猎人竟然主动把脖子献给野兽。”
乔乔垂着眼睛看他动作,把手交叠着枕在脑后,方便他用牙齿和舌头对付那几颗解至一半的纽扣。
“你不是野兽。”乔乔说。
迪奥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瘦子打架时的模样:倒映在碎玻璃的瘦小的影子,面目狰狞,眼睛因痛殴敌人时的兴奋而充血成深红色。
“如果我不是野兽,那我是什么?”
乔乔没有马上回答,他听了一会儿窗外的淅沥声,抬起手臂,把上衣脱下来。
“你是一片雨云。”他说。
“雨云?”迪奥用身体压住他。
“又轻又薄,湿湿的,凉凉的,”乔乔说,指尖在他的唇上一掠而过,“翻滚的气浪,尖锐的冰晶。”
他的手最终停留在迪奥不断窜动的、小小的喉结上,他抚摸他,就像他是一朵真正的、轻飘飘的小灰云。
“闪电在这里撞击。”乔乔说,抬起头轻轻啃咬他脖子上鼓起的那一小颗青桃。
哈,诗人。迪奥想。他握住乔乔的腰侧,用下体轻轻顶着他的臀部。
乔乔笑着推了推他:“不要。”
“你不也硬了。”迪奥不依不饶地挺起胯部磨蹭。
他盯着迪奥看了会儿,扭过头去,手掌撑在逐渐变红的额头上。
“……我今天没提前弄后面,”乔乔说,遮着眼睛,“……会痛。”
“那就不用后面。”迪奥说。
他把自己的家伙掏了出来,热热地攥着,随后去摸乔乔的。那是很雄伟的一根,处理了毛发,显得更加稚拙和庞大,即便处于羞赧的半勃状态也非常壮观,甚至于迪奥险些无法同时握住他的和自己的。嘀嘀咕咕地小声妒恨着,他张开虎口拢住两根阴茎同时撸动起来,鼓起的筋脉摩擦着,他感到手里的东西变得更加硬和滚烫。
“爽吗?”他问,用带茧的指腹磨着吐了前液的性器顶端。
乔乔在下面惬意地发着抖,手指揪着床单:“……很舒服。你呢?”
“我?我想干你。”他俯下身子在男人耳边说。
“不行啊,”乔乔把头偏过去埋在枕头里,“下次吧。”
迪奥惩罚性地用指甲抠挖着铃口,他思考了一会儿,讨价还价道:“……那让我摸一下你后面。”
乔乔沉默了几秒钟,最终经受不住迪奥那种迫切而倔强的眼神,叹了口气,用手臂撑着坐起来,冲着迪奥分开了双腿。
他还硬着,阴囊鼓鼓的,再往下的部分因为性兴奋而略微充血。迪奥试探性地凑近着,分开臀肉,用指尖抚平狭小入口处的褶皱——连呼吸和最微小的动作也能引起乔乔的战栗,这让他觉得很好玩。他垂下头去,金发像细碎的阳光一般倾洒。鼻尖埋入腿根的软肉之中,迪奥撑开臀缝,用舌头碰了碰瑟缩着的后穴。
温热的触感刺激得乔乔叫出了声,惊愕而迷茫地,他坐起身子迅速推开迪奥。
“你过火了。”乔乔说,手放在那丛蓬乱的金发上,示意迪奥同自己保持距离。
而他立刻又扑了上去,将乔乔摔回床上。拖拽着,他把男人的双腿分开,手指撑着后穴两侧掰开入口,将舌头塞了进去。
里面紧而火热,同他以前用另一个器官感受到的一样,迪奥忍受着用力夹在脑袋两侧阻碍了视线的大腿,模拟性交的动作用舌头抽插着。他毫无疑问舔得对方非常舒服,因为乔乔很快就放弃了反抗,挣扎时几乎把他头都夹扁的力度放松成一种若有若无的触碰。他流了很多水,小穴饥渴无比地收缩着,加上呻吟时的动静和廉耻作用下身体抵触又兴奋的混乱状态……迪奥看得很爽。他重复着舔舐动作时不知觉地像小公猫一般耸动着下体,有些难为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赶紧停了下来。
但是乔乔看见了。他抚摸着迪奥的发旋,微烫的掌心贴着男孩发红的耳廓。
“小疯子,”乔乔说,“你想做吗?”
想,迪奥舔了下焦渴的嘴唇:“可是你说你没扩张。”
“没关系的。”他说,重新躺下去,“你最好趁我还没开始反悔。”
他没说完,迪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握住下体抵了上去。
但他最终又忍住了,想象性器从乔乔后穴拔出来时黏连着血丝的样子实在让他爽得喉咙发痒,但他选择暂时不那样去做——迪奥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疯子,迪奥想,这家伙管我叫小疯子。他没插进去,但缓慢地在入口处磨蹭的感觉还不赖,那个地方刚被舔得又湿又软,穴口嫩嫩地吸着他屌的触感很棒。
“再那样叫我一次。”迪奥说。
乔乔把臀部抬得更高了些。
“小疯子。”他说。
迪奥掐住他的脖子,下体加快了摩擦的频率。该死,他想,要他妈射了。
他高潮时整个人都趴在了乔乔怀里,胸脯很软,一种母爱般的、雌雄同体的温柔和优雅包裹住他,他于是暂时不想起来。就那样躺着,仿佛被宠坏的、赖床的孩子。窸窣声混着雷鸣在他耳边响起,是乔乔拽过了有流苏的那张毛毯,搭在他赤裸瘦削的肩上。
他钻进毛毯,变成游走于草皮下娴熟的地鼠,舌尖顺着乳房来到高潮后绵软潮湿的下腹,乔乔可能在被他舔后穴时就已经射了,他伸出舌头,把他肚子上的精液舔进嘴里吃掉了。
“天哪。”乔乔说,把手伸进毯子里乱抓一气,将他揪了出来。
迪奥眼前被浅金色的乱发完全遮挡,根本看不清乔乔愠怒的表情。他嬉笑着,刁滑地吐出舌尖,向他展示那一小角的殷红与白浊。
“尝一下你高潮时的味道吧,”迪奥说,伸出舌头与他接吻,将精液顶进他灼热的口腔,“跟发情期的动物一样。”
他只好同他亲嘴,深深地。舌像交媾的动物一样翻卷在一起,迷恋地索取对方唇齿间淫靡的香气。
他们搂着休息了一会儿,电话响了。
乔乔躺着没动。
“你不接吗。”迪奥睁开眼睛。
“我爸。”乔乔说,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挂掉了。
同一个号码很快又打来,铃声大作,裹挟着权威者变本加厉的暴怒。
他只好接了起来:“喂。”
“我今天不回家了。”乔乔说。
“不为什么,”他说,“因为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电话又挂断了,迪奥看见他这次直接关了机。
哦,天哪,他伸出手去,让乔乔紧紧地抱住自己——他需要的一直都只是一个拥抱而非性爱,迪奥想。
“你很有钱吧。”迪奥问。
这个问题让乔乔有点不悦,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嗯。”
“那你和很多男孩子睡过吧。”
他回答的态度变得谨慎起来。
“你为什么想知道。”乔乔问。
“我就是想知道,”迪奥说,裹着毯子去拿了一块煎蛋塞进嘴里,“你们的圈子,能接触到很多能用钱摆平的漂亮男人吧。比我成熟,比我帅和温柔的那种。只要给够钞票,什么服务都能提供的那种。”
比我划算那种。迪奥想,翻着白眼喝下去一大口可乐。
“我曾考虑过尝试一下,”乔乔说,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但是……感觉不太好。我适应不了那种关系。我害怕和他们相处,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也害怕和我相处。而你……你是不一样的。”
迪奥停下了咀嚼。
“比如——你就不怕我,”乔乔说,“你都敢砸我的车了。”
“说到这个,”迪奥用饼卷起吃剩的鸡肉,“你车修好了吗?”
乔乔愣了一下,他笑了笑,露出一点整齐而雪白的牙。
“我换了辆新的,你待会要看看吗?”乔乔说。
他换了辆迈巴赫,很气派,看得迪奥咬牙切齿地摸着车窗恨不得再砸一次。
乔乔在驾驶座托着下巴盯着他笑,随后终于想起了什么,从钱包里掏出一些纸币当着他的面点数。
迪奥打断了他:“我不要你的钱了。”
他停住了,有些惊诧地坐着。
“为什么。”乔乔问。
迪奥抹了下脸上的雨水:“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他说完,站在雨里,看着乔乔的脸色逐渐黯淡下来。
“那我们以后别见面了。”乔乔说。
“什么?”他妈的他在逃避——这家伙竟然处理不了不付费的亲密关系!迪奥哑然失笑。他还没反应过来,更加残忍的事情发生了,乔乔不等他责骂或质问,连车窗都没关就一踩油门驶离了现场。
“喂!”迪奥试图追上去,但只跑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他被溅了一身水,裹着雨披站在冷寂的夜里,注视着车尾灯刺目的白光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他突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仿佛自己被玩弄了,但他很快又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一开始就是被玩弄的位置上。
下周三的他依旧去了公寓赴约。乔乔的那间房已经退掉了,但波克出于怜悯,给他了一包薯片好让他吃着在门厅等。没人来,一直到天都黑了,他还在那里坐着。
“嘿,迪奥,”波克说,已经戴上了他那顶旧的毛绒睡帽,“你要回去吗……我认为他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迪奥反问,妒意居然逐渐盖过怨恨,“他以前经常这样?”
“不,他以前从来没带过男孩来,”波克说,“我想,他以后也不会了。”
他是走回去的,因为他之前又冲动消费,花掉了最近很长一段时间的车费,换来了一根很漂亮的宝蓝色领带。这件没能送出去的礼物一直装在迪奥贴身的口袋里,冷冷地硌着他的肉,像一块寒气逼人的冰,痛得他寝食难安。
迪亚哥在夜里醒来,掀开他的被子挤到床上。
“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呼吸声好重。”年幼一些的金发男孩睡眼惺忪地说着,伸手去摸迪奥的脸,想看看是否发烧或者挂有眼泪。
但是什么也没有。
“我跟你说件事。”迪奥说,语气冷静得像个成人。
“好,哥,听着呢。”迪亚哥打了个哈欠。
“我之前一直在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上床,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有了你买书和学马术的钱。”
“哦,谢谢哥。”迪亚哥说,抢过来一点被子。
“你不惊讶吗?!”
“不就是援交!”迪亚哥斥责他的大惊小怪,“我非要惊讶吗?”
迪奥叹了口气:“……或者安慰一下我。”
“安慰。你是觉得自己亏了吗?哥,我们攒了好些钱耶。”
他们在黑暗里沉默了一会儿。
“你要是不情愿,也不可能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吧。”迪亚哥翻了个身,“明明是那种没好处就绝对不会去做的人,要是做了,那就只可能是你自己想做。”
“好了,闭嘴,”迪奥把被子抢回来,“睡觉吧。”
迪亚哥还在背对着他喃喃自语:“不过这玩意儿能挣这么多,以后我也要去……“
迪奥伸手狠狠打了他的嘴。
”或者把你那位介绍给我,她不要你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太老了。我就蛮不错……“
迪奥又打了他的嘴,这次是真把迪亚哥打疼了,他捂着门牙哼哼唧唧地翻滚许久,直到累了才停下来。
”唉,只是有点不爽,“迪奥说,盯着天花板上锈迹斑斑的吊灯,”那家伙好像挺漂亮的。“
“和你睡觉的人吗。”
“嗯。”
“那不就还不错啊,哥。”迪亚哥在被窝里握住迪奥的手。
“是啊。非常不错。”迪奥说。他想着那双蓝眼睛,回忆起日本故事书上那种迷人的、会下咒的狐狸,缓缓陷入了梦乡。
他过了一段时间安宁且无趣的日子,生活变成老式街机里的像素游戏,只是没有终点,也没有装满钻石的宝箱。他走在相同的街道,遇上相同的人,唯一变化的是两旁树木枝叶的色彩,和他与人斗殴之后,逐渐伴随着伤痕出现在手臂、背部的肌肉。
在开学第一天又被缠上时,他甚至不屑于苦恼,只觉得晦气。瘦子知道他是去给迪亚哥的补习班缴费的,身上揣着钱,所以特地多找了几个会点功夫的阿猫阿狗给自己壮胆。
“滚,”迪奥说,“老子心情不好。 ”
“更年期了,”瘦子亮出指虎,“我看你心情不好起码有大半年了。哥们陪你玩玩,调节下内分泌。”
他还没说完迪奥就把包抡过去砸在了他脸上——里面装有锻炼用的壶铃。
瘦子发出一阵怪叫般的哭嚎,细长的鼻梁变成一条折断扭曲的瘦虫。周遭混混没想到一上来就这么猛,愣在了原地,直到迪奥迅速抄起包抡到第二个人身上。
“去你妈的……”混战中,隐约有个声音这样骂道,迪奥立刻就感觉背上挨了一下,砸在他年幼时因达里欧的暴力而脱臼过的左肩。他习惯了不给自己留感知疼痛的时间,迅速调整方向面对身后,同瘦子的喽啰们撕扯起来。
激战,伴随最脏的那种脏话,有人踢中了他的腹部,他举起沾了鼻血的拳头,不加瞄准也不加思考地用力砸下去。惨叫声令迪奥心跳加速,多巴胺在剧烈分泌,他猜自己的眼睛肯定又变红了,像嗜血的豺狼一样。
“都停下!”不远处有个声音说,有点耳熟,但迪奥没来得及回忆起是谁就又被揪住了头发。他骂了一声,张嘴狠狠咬在离自己最近的那根胳膊上。
他吐掉嘴里带血的唾沫,站在原地目光凶狠地扫视众人时,突然回想起了刚刚的声音为何耳熟。
迪奥猛地扭过头去,终于看清了站在街角的人。
是乔乔,他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正派、规矩,身形笔挺得仿佛正在接受礼赞。与这群男孩的野蛮狼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甚至穿着正装,头发齐整得宛若雕刻,蓝眼睛在阳光下变成水晶般浅淡的颜色。
他盯着迪奥,张了张嘴仿佛想说点什么,临到头却又放弃了,转而选择上前击倒了一个拿有棍棒、正准备朝着迪奥发动攻击的男孩。
啊,乔乔,好吧——迪奥现在终于知道乔乔的锻炼方式了。
真不孬,他练拳击,迪奥想,眯起眼睛。
“喂,防着点后面。”他冲乔乔喊。
男人听罢,反应极快地侧身躲过了。即便是身着这样的衣服,动作也敏捷得叫人惊叹。他一定有起码四五个私教,而其中有一半都虎视眈眈地想往他床上爬。迪奥酸溜溜地欣赏着乔乔摆动肘关节给出一记相当漂亮的左勾拳,把从背后扑了个空的瘦子打翻在地。
“都停下,”乔乔说,“有什么是非要靠这么暴力的方式解决的?”
“去死吧!”混混们根本不会听他的话,纷纷又从地面爬起扑向他和迪奥。瘦子咬牙切齿地盯着乔乔的背影,掏出一把折叠刀来。
哦,拜托,这犯规了,迪奥想。他冲过去,飞起一脚踹在了瘦子腰上。
“来啊,”迪奥说,“操你爹的,和大爷比试比试。”
对方的愚蠢程度让他极其符合迪奥预期地被立刻激怒。他调转方向,持刀冲迪奥奔来。
“迪奥!”他听到乔乔吼,鸽群因此惊慌地扑着翅膀飞起。
迪奥其实还没想好这样一来要怎么才能躲开,但是他想吸引瘦子的注意力,于是便真的那样做了。
至少暂时别让小畜生用那把小破刀戳烂乔乔的人字纹西装,他想。
而那把刀最终也没挨到迪奥身上。瘦子脸色苍白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因为乔乔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刀刃。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以一种惊人的力度将对方的武器死死攥在手里。血不断从掌缝中涌出,顺着刀口滴到瘦子脏兮兮的假耐克上。他想把刀抽出来,或者至少微微转动一下、改变进攻的方向,却无论如何地用力,都只能悲哀地发现那玩意儿纹丝不动。越来越多的血把他吓傻了,他主动放开了刀柄,怯怯地退后几步,仰起头看着高大的成年男子。
乔乔调转刀柄的方向,轻松地把折叠刀收了起来。他把血糊糊的凶器掷还给瘦子,对方误以为是进攻,惊恐无比地躲开了。没接住的刀落到地上,现场竟没一个人敢再去弯腰捡。
“以后还这样吗。”乔乔问瘦子,环视着周围的几个人。
“我在问你话!”他喊,音量把有个矮小些的男孩吓得抖了一下。
没人回答,在他低头点烟时,也没人敢趁机逃跑。
乔乔吐了口烟。
“别让我看到你们再和人打架。”他说。没有说后面半句威胁的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来时的路。
站在迪奥身边地矮子率先逃离了现场,紧接着除了他和乔乔之外,所有人都跑了起来。跑的最慢的那一位被乔乔瞪了一眼,吓得变成了跑的最快的。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迪奥叉着腰,而乔乔居然就那样流着血站着,抽烟,直到一整根都抽完。
“抱歉当时就那样离开了。”他最后对迪奥说。
所以只有这样一句话?迪奥瞪大眼睛看着他,随后低下头满地找砖,准备砸烂他那张正义凌然的漂亮脸蛋。
或许是太漂亮了舍不得砸,他最后越过砖头,挑了一块泥用来砸乔乔——也没掷在脸上,只是砸中了身体,在精美的人字纹外套上留下一块脏痕。
“对不起。”乔乔说,没有伸手去拍打衣服上显眼的脏污。
“跟踪我?”迪奥吼,“你来干嘛?!你以为你是谁?洛丽塔里的杰瑞米·爱恩斯吗?拿上你的臭钱,找个新的小鸭子去,我不陪你玩儿了!”
“我没办法忍受和其他人在一起,”乔乔轻声说,“我想念你。”
“有多远滚多远!”迪奥指着远处,“你自己说的,我们别见面了!”
“那样说只是因为我想让你回去好好上学。唉,你不能操学校,你得学知识和社会化,最后上一所体面的大学,这样才能长成一个有用的人……”
他的声音哽住了,那么大的人,居然在大街上没说完话就唐突地哭了起来。
迪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去。
“你是傻子吗, 哪个正常人会用手去抓刀刃。”迪奥说。
他舍不得那条宝蓝色的、崭新的领带,但还是从兜里掏出来用它给乔乔包扎了,因为他身上没有别的干净的布。无所谓,迪奥想,这样一来,最后还是送给他了。
“还有,”他一边检查乔乔的伤口,一边偷看他的表情,“……你不必强迫自己相信你爸要求的那一套就是对人好的。你看,我按照自己想要的活着,不也照样没死。”
“我知道了,”乔乔说,“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
神经病!迪奥在心里破口大骂,但是他无法控制地脸红了:“我建议你先搞清楚这个概念再说这句话。”
乔乔抬起被包得乱七八糟的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从今往后,那些你讨厌的人永远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因为有我在。”
金发男孩叉着腰,怜悯地看着他:“你就觉得你把那群畜生镇住了?仅仅因为你刚把他们打了一顿?”
“我把你们学校买下来了。”乔乔说。
“我把你爹买下来了。”迪奥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说真的。”
“哈?”
“上午签的协议,”乔乔说,“虽然我爸强烈反对来着。”
有没有搞错!迪奥捋了一下:“所以你现在是校长了?”
“我不是校长。”
迪奥松了一口气。
“我是财团法人,对学校有着全面的管理权。”乔乔说。
迪奥瞪大了黄黄的眼珠子,看起来像某种无助且惊吓过度的小动物:“财团?”
“嗯。”乔乔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半响,迪奥问道。
“所以我才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全名。”迪奥听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重新认识一下,”他冲着男孩伸出手,“你就是迪奥·布兰度吧,我叫乔纳森——乔斯达家族的长子。”
他的脸有点红,一下子从大侠又变回了小熊。
“……你以后也可以继续管我叫乔乔。”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