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在跟以往无异的这场大扫除中十年如一日地对灰尘过敏了。他仰躺在病床上,用自己干枯的凹凸不平的指甲拉扯下裤头,露出半个胯部,吃力地抓弄那块起了无数小疙瘩的皮肤。
迪奥经过他的床前,从床底掏出尿壶,"坏到极致的老家伙。"
乔纳森确实是老得路都快走不稳了,他朝着迪奥去往厕所的背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是十分抱歉。"
说难听点,他已经活到了一个该死的年纪,这并没有准确的定数。当一个老人,什么都不能做,手脚不利索,大大小小的疾病缠身,甚至有着"图书馆"美誉的脑子也因为阿兹海默而失去所有价值时,换言之,他就是"该死"了。
家庭对于年迈体弱的乔纳森来讲,在日复一日的麻烦家人中已经被消磨掉了所有年轻时这个词汇该有的温情。乔纳森透过窗户望向天空厚厚的云层,那几根纤细的花白睫毛跟着雨水敲击玻璃的声音轻轻颤抖。他听到迪奥走进厨房、面对一摊无人收拾的狼藉时愤怒的吼叫,打了几个激灵,接着怯懦地掀开被子,一片显然易见的濡湿正在快速扩散开来。果然,他失禁了。
雨淅淅沥沥地在下,拍打上玻璃窗,啪嗒啪嗒地响。这座住宅没有任何邻居,周围被开发成公园、被建成大厦,住户挨家搬走,如今也只剩下他和迪奥。迪奥在厨房将碗筷碰撞地叮当作响,很明显带着怒气,乔纳森看向自己身下的脏污,沉默了一会儿,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迪奥还没脱下工作时的衬衫,隐约听到那个麻烦老家伙的哭声,满心疑惑地停下动作。他侧身往卧室看了一眼,只看到乔纳森被头发遮盖的半只耳朵。
"你又怎么了?"
这个年轻男人的脚步声响亮清脆,两只手随意在西装裤上揩两下,冰凉的手指捉住乔纳森的睫毛轻轻往上带。他摸到黏糊糊的眼泪,也不嫌弃,顺势拂一把头发:"你又怎么了,乔乔?"
如果乔纳森在此时能做出明确清晰的回应,那才有鬼。他苍老的双手攥住被单不停抖动,嘴唇蠕动着讲:"我想死,迪奥;我想死……呜、我想死……"
两个人在哭声中相对而望,橱柜上的威士忌还剩半杯。迪奥看了眼乔纳森裆部的尿渍,不耐烦地将他从床上掀下来。
"死不死的……天天都是死……如果你真觉得麻烦我,就立马去结束跟我的父子关系,但是不行,我他妈得赡养你,懂吗,法律不允许……我是学法的,我他妈要赡养你……"他嘴里念念有词,扒下了乔纳森的裤子,裸露出那两条苍白的大腿,"去厕所把你那老屁股洗了,不然我他妈就在这里强奸你。"
乔纳森扶着门框站起来,颤颤巍巍朝门外走去。步入老年让他一米九五的大块头成功缩水了将近六公分,即使依然比他的养子高那么一点,但当他站在迪奥面前时,已经不复从前的威风了。他就像被榨干最后价值的母牛那么…老。
晚上他趴在床上,换好的床单还有洗涤剂的清新香味,下了一整天雨,露出了明朗的夜空。乔纳森已经过了白天的矫情劲儿,他确保睡前自己排空了膀胱,现在只消闭上眼睛等待睡意。迪奥还坐在客厅抽烟,似乎是嫌乔纳森白天失禁身上太脏,他没有要就寝的意思。
"好了,一切也不是那么糟。只是偶尔一次失禁,没什么大不了的。"乔纳森意识模糊,在入梦的边缘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等周围所有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彻底安静时,一个沉重热和的身躯压了上来。
"啊!"
他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闭嘴!老婊子!"
伴随重量的倾泻,那股难闻的烟味强奸了他的鼻腔,乔纳森感觉自己快被压成肉饼,他拼命挣扎,才发现迪奥已经把他的手臂摁得严严实实。
"我要睡觉了!我要睡觉了!"
迪奥充耳不闻,扒下他的裤子,露出半个白屁股,拿阴茎磨蹭。乔纳森那两瓣肉使不起劲,因为皮肤的松弛开始出现少量橘皮组织。
"迪奥!求你了!"他感觉自己的屁股缝里挤进一个滚烫的棍子,朝他岌岌可危的肛门口行进。
即使以往,他经历了无数个相似的夜晚,从无法反抗迪奥、从第一次失禁开始,在床上被养子奸淫这样恐怖的、他原本习以为常的事,在今晚突然感到无与伦比的畏惧。他的肠道被一寸一寸挺进,腿根紧绷得像石头,背部肌肉——只在那一瞬间,它恢复了主人年轻时该有的健美风采。
乔纳森仰起头,用他努力调动起来的背部肌肉仰起头,痛苦地嘶吼着。
"你今天怎么了?"迪奥凶狠地捂住他的嘴,又将他的头摁下去,"给我安静一点。"
实话实说,床单的香味很好闻。乔纳森边晕晕乎乎地挨操,边关照挤压变形的鼻头。他一直叫唤,眼泪先弄湿眼皮下的布料,又蹭进他咧开的嘴里。
迪奥的奸淫一直持续到深夜一点,操完乔纳森便清洗身体去自己的房间睡觉了。他没留灯,乔纳森一个人睁着眼睛,被丢在这个没有房门的小隔间里,他保持着结束前趴着的姿势,对着黑暗的客厅盯了一夜。
迪奥需要工作,他有一间自己的律所,在各路人间混得风生水起。第二天一早,为乔纳森忙完一切他便穿上西装打好领带,像一个上流社会人士一般拎起公文包出门。下午三点家里到访了一位送牛奶的混血小伙子,乔纳森坐在轮椅上,客气地请他进来代笔。
乔纳森一夜没睡,精神气十分不好,昨夜里他盯着轮廓模糊的茶几的时候,肚子突然传来一阵钝痛,脆弱的神经同时还承受着间断性的耳鸣。他对自己羸弱的身体感到愤怒,想要用嘶吼发泄出来,却只能憋着,屈辱到不停发抖。他已经厌恶了现在的一切,他想,他需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来结束现在死气沉沉的生活。
站在门外准备收取几美分小费的混血小伙子被这位看上去挺有学识的老人请进来时还有些惶恐,他根本没上过几年学,现在却坐在老人的书桌前拿起钢笔准备写信。
“留一个空行在开头,留在第一行——我的意思是完全空出来,要在这里打招呼。你们这些年轻人难道没有手写过书信吗……”乔纳森坐在轮椅上,戴着眼镜指挥书桌前的年轻人,他答应过会付额外的价钱。实在是太久没有和史比特瓦根联系了,此时的他显得有点紧张。
"……我决定提前结束我的生命,今年我已经八十三岁……这封信当是我的遗嘱,请千万要把我的遗体带回英国……不要为我操办葬礼,不要为我伤心,我无法忍受现在的一切,这让我觉得活着没有意义……我没有遗产,不要让迪奥发现这件事,我自杀的地方在……只要赶在尸体腐败之前接走我便好……"
乔纳森声音温和,双手端正地放在大腿上。今天上午迪奥才帮他洗了澡,他途中失禁了两次——水喝得有点多,之后滴水未进,他对自己感到安心,因此腰杆也挺直了些。
小伙子单词拼写得磕磕绊绊,乔纳森自顾自口述信件的内容,两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看着不断完善的信件,乔纳森思考着还有什么内容需要交待。他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史蒂夫格林。"
"好的,史蒂夫,请继续往下写……如果担心有人提前发现尸体报警将你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可以找史蒂夫作证,他是经常来我家送牛奶的牛奶工……好了,大功告成了。"
他从钱包里掏出将近二十美元的小费递给对方,对方离开后,他将两瓶牛奶全部打开,一滴不剩地喝光了。这是迪奥睡前必须烫热喝的东西。
今天是晴天,阳光让人心情稍微愉悦了那么一点,乔纳森感觉自己脸上的皱纹都被此时此刻美妙的天气抚平了几道。他费劲从轮椅上站起来,打算出去散散步,顺带将信件寄出去。不知道史比特瓦根是否还在用那个地址。
他沿着街道一路溜达,昨天才下了雨,路面散发出潮湿的气味,前方是十字路口,整个街道不允许机动车进来。他看见一个鲜艳美丽的红色邮筒,十分端庄地竖立在贴了青灰色陶瓷片的矮建筑群前,咖啡店用木板制作的小招牌、亮着暖色灯光的精品店、静谧舒适的下午,还有从住户阳台飘落下来的绿植藤叶,乔纳森瞬间想到了英国。他有些伤感地踟蹰了一会儿,准备踏步向前,一辆自行车便冒犯地从他跟前疾驰而过,幸好地面平坦没有坑洼,否则他将会被溅上一身泥水。
"真是没有教养的 American!"乔纳森望着自行车远去的方向愤愤地想。他还没有察觉,自己身上已经多了许多他十分厌恶的老年特质。等他走到邮筒跟前,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五分钟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出门时将信件忘在了餐桌上。
就那么毫无保留坦坦荡荡地放在那里,旁边还有自己的钱包。
意识到这件事,乔纳森大脑一片空白。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抬起手腕看了眼自己的石英腕表,分针指向 7,时针正缓慢地朝 6 爬行——下午五点三十五,现在已经是迪奥下班后的第三十五分钟。开着那辆破沃尔沃,从律所到家门口连十五分钟都用不到,这甚至还是在堵车的情况下。
从路口吹来的风带有一股湿泥土味,乔纳森喜欢这个味道。面对种种严重的后果,他还保持着乐观——也许迪奥今天有事会晚点回来,也许他根本就没看见那封"遗嘱"。带着这样天真的幻想,他视死如归地往家赶。
钥匙在孔眼里挣动一下,屋内没反应。钥匙接着转动了一圈,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乔纳森此时看上去有点像一个小偷,他依旧那么高大,但气质颓靡了下来,蹑手蹑脚由玄关走到客厅,不断观察四周各个厅室的动静。
"啪——"
烟盒子被拍在大理石餐桌上,乔纳森心中的那根线被猛然揪断。他看向右侧,餐厅里,迪奥靠着桌子边沿,正在抽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旁边散落的就是已经被拆开的他的信件。
两人相处时的气氛从未像现在这么令人窒息——即使在强迫性行为时也没有。
"你钱包少了二十美元,乔乔。"
"噢…是的,我拿来给了别人小费…"
空气沉默了两秒,他听到迪奥开口说:
"哪位人物的大驾光临能让你他妈的给二十美元小费?"
迪奥把烟头戳在脆弱的信纸上,陡然烧出一个焦洞:"好吧,那再让我来读一读你这封遗嘱。"他兴致盎然地捏起那封信,细长的眉尾上扬,笑得有些狰狞,整张脸看上去像是一个吃人的恶魔。
"迪奥!"乔纳森想伸手去抢,却被迪奥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亲爱的史比特瓦根',光是开头就有两处墨团,不错。'我感到痛苦不堪,难以忍受现在的境况',用词真是十分文雅!乔纳森。你不去当小说作家真的有些可惜。"迪奥热得解开两粒扣子。他此时的神态,简直就是以往性欲高涨时的表现,透过衬衫乔纳森甚至能看到他迸流的血液和蓬勃的肌肉,仿佛下一秒这种恐怖的能量就会冲破理智的束缚化身为性暴力。
“还要我接着读吗,乔乔?”
"不……"乔纳森脸上的皱纹被恐惧拧成盘虬的树根,"我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你如何确定那封信是我的?"
"啊,这很简单,我不需要确定。有没有这封信,你都要在我这里受一顿毒打,"迪奥把袖子撸上来,"你忘了我的行事作风了吗?"
乔纳森朝前爬,想要站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承受不起再多的伤害了,他宁愿被扔在深山老林、被老鹰乌鸦啄食、被野兽咬死,也不愿意在迪奥的手下被强奸至死。整栋房子里被他的动静搞得叮咚响,他回头看了一眼迪奥,这个畜生甚至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打别人还需要解下你的裤头吗!你这个天天发情的种猪!"他往后退,摸到柜子上的一个花瓶,上面还有精致的中国牡丹花纹,触感十分好,是在唐人街买的。可惜下一秒就被扔向迪奥发育良好的额头。
哐当——碎成了一摊垃圾。
迪奥僵直在原地,要松不松的裤子外面还垂着自己的大屌。他的额头上开花了,出现了一个像花那样——绽开——的伤口。
血液从那道血口中缓缓流下,途经太阳穴,绕过眼睛,滑落到下颌,这片血痕在迪奥的侧脸留下犯罪片当中的"硬汉标志"。乔纳森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光发直,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醒过来时,乔纳森觉得自己泡在水中,他起先看到不停旋转、出现重影的灰绿色壁纸,然后,一小簇毛悬在他面前,秀丽的金色头发,还在晃荡,他虚弱地凑上去,拿食指和拇指捏住它,然后贴向嘴唇:"艾莉娜……"
他又慢慢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以往逐渐被遗忘的画面。他看到年幼的自己和丹尼,春天的绿茵地上,滚过他们两个的影子,芬芳的泥土与澄净的小河,艾莉娜在小时候经常拿着的餐篮。直到他上大学,父亲去世,他和史比特瓦根在世界各地游荡,度过的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没有一天是重复的,他靠着自己结实的大腿肌肉和强壮的躯干,在前往不同目的地的途中帮助了许多人,那时他的世界没有雨天,那个时候人人都仰仗他的年轻,赞叹他拥有多么美好的品质。
"我真想不到,我的头发还有让你睹物思人的功能。"
原本美好的回忆截然而止,一道雷劈下来,乔纳森惊醒了。
他仰头看过去,迪奥伏在他身体上,额头已经贴上了敷贴,从背后紧紧搂住他。再醒一次,乔纳森终于感受到了不断撞击他屁股的胯部,和进出他肛门的一根熟悉的阴茎。他看见迪奥的笑容,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像阿斯莫德。
迪奥,故技重施,甚至连他昏死过去之后也没手下留情。
"好了,乔纳森,不要跟我装聋作哑,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迪奥以一种接近恩赐的口吻,边说边抚摸乔纳森花白头发下长了老年斑的皱巴巴的后颈,他拿鼻尖蹭上对方松弛的脸颊,着迷地闻着只有老年人才有的羊奶香味。
"我真看不出来,你是不是有恋尸癖?我正是要去寻死,这不合你的心意吗?"乔纳森憎恨地看向自己的养子,骂他是强奸犯、暴力狂、心理变态、虐待老年人的懦夫。
骂名越堆越多,伴随大量的出气,强烈的语气仿佛下一秒他就要被气得脑溢血和突发心脏病。
不幸的是,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在迪奥的眼皮底下,他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淅淅沥沥尿了出来,"呃、不,不……"
尿骚味迅速在这个空间内扩散开,看着冒出尿液的下体,乔纳森呆滞了两秒,难堪地捂住还在排泄的生殖器。感受到臀部下方冰凉的湿意,本就不稳定的情绪达到了崩溃的顶峰。他开始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从紧咬的牙关和鼻腔中被用力扯出来,脖子通红,因为太过撕心裂肺,突起的青筋像要把他勒死。迪奥看得心惊肉跳,他气急败坏地扇了乔纳森两巴掌,拎起对方的领子开始辱骂。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乔纳森,给我闭嘴!"
当然无济于事。乔纳森咬住被子,双手又死命拉扯,嘴里哭吼着:"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他发了疯地滥用咬合力,感受嘴里的布料在手的作用之下虐待自己的牙齿、牙龈,他想要磨烂自己的手掌,想要拔掉脚趾的指甲,他想要用斧头砍伐自己——乔纳森,这具虚弱的身体,这个没用的老年人——正是他自己,乔纳森,他想要彻彻底底地毁掉、毁灭此时此刻的乔纳森。
迪奥怔怔地看着,他看见乔纳森哭得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瘫倒在还未清理的床上,毛毯拢住他的半张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哭过之后,太过安静,就像真的死了。
迪奥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还有震耳欲聋的呼吸。他站在这张床前,走了很多个来回,又突然扑向床边,按住乔纳森,冲着脸给了人家两拳。他又退开,摊着两只才施展了暴力的手,一会儿看看乔纳森,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五分钟过去了,乔纳森还是没理会他。
这栋房子安静得有些恐怖了,冰冷得像墓地。
迪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床头缓慢地蹲下,他说:"我再也不那样对你了,乔纳森,我再也不操你了。"
乔纳森孱弱的鼻息拂在迪奥的手指上,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终于变得匀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