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代au,背景是上个世纪的纽约,连环杀手迪奥x 受害者乔纳森 •承太郎有出场,设定上是乔纳森的后辈
- 迪乔在阴间,我在地狱十八层(不是)
- 无了,Bon appétit.
向往自由的鸟,被恶人折断了双翼,一头跌落在这漆黑的夜晚。——题记
空条承太郎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个叫迪奥•布兰度的男人就那么悠然地走过那些试图包围他的武装警察,熟练地上膛,然后将枪口抵着自己的下颌,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绽放出诡异的笑容。
“快阻止他!”耳机里传出上司的怒吼,但狙击手却迟迟没有行动。
承太郎感觉到自己几乎遏制不住那种愤怒的感觉,浑身上下没有哪一个细胞不在嘶吼。
杀了他,杀了他。
明明只需扣下扳机就能为前辈和队友复仇,可他身体却仿佛被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
“嘭”
男人倒下了。
他的脖颈处满是鲜血,如同拥抱着一束火红的蔷薇,向这无聊的世界献上他最后的致意。
“……目标已自行了断。”
亚洲面孔的狙击手摘下了耳机,沉默地拉起了风衣的衣领,点燃了口袋里最后一支烟,脑海里回响的却是那个人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凭你们这些蠢条子是杀不了我的。”
讽刺的是,结局确实如此。
他们搭上了那么多同僚的性命,最后还是要等那个人渣自己选择死亡。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烟掐灭,看着一地的烟头,决定去乔纳森的墓前——更确切地说是衣冠冢——放些他生前最喜欢的巧克力,再顺便把这个消息以妥当的方式告诉艾莉娜。
乔纳森的在天之灵也应该会安息了吧。
“迪奥,我的迪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人……”
“不要怕……妈妈爱你……”
“臭婊子!你居然敢反抗我?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你出来的?!”
男孩蜷缩在床下瑟瑟发抖,他的妈妈在男人挥舞着的皮带下痛苦地发出一阵阵哀嚎,而就连那一声声哀嚎最后也变得微不可闻。过了许久,门外才传来警察的问询声。
好人?
好人是活不下去的啊,妈妈。
我想活下去,我想让所有人都不敢欺侮我。
迪奥•布兰度痛恨那个他生物学上的父亲,更痛恨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间接害死母亲的警察。
在考上法学院的第三年,迪奥又回到了那个肮脏的小公寓,他耐着满屋呕吐物的酸腐气息,最后一次给那个男人倒上了一杯廉价的威士忌。
“你……你和那个婊子一样!居然为了博取同情跟别人说你「父母双亡」?!呵……有什么好得意的?以为这样你就能摆脱我了吗?没门!……”
“……好的,爸爸。”
快了。
“你……呃……呃……”男人手中的酒杯摔落在了地上,他的双目瞪大,眼白向上翻起,如同一条早已腐臭的死鱼。他的双手在虚空中四处乱抓,仿佛是在挣脱一条看不见的绳索。
迪奥难得有了耐心,站着那里饶有兴致地看着生命力一点一点地从他的体内流失。
又过了一会,在几声闷响之后,青年冷静地摘下了那副事先准备好的手套,丢到了火炉之中,走出了公寓。
但思索了一下,迪奥又折返回去,将一小瓶透明的液体浇在了地毯上。
“再见了,老东西。”
青年那张冷静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
“布兰度先生,这次面试我很满意,以后来我的律所工作吧!”
“……为您工作是我的荣幸,先生。”
被叫来的记者们举着相机咔咔咔咔一阵猛拍,刺眼的闪光灯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不着痕迹地舒展开来。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一切尽在他的计划之中的感觉。
第二天,法学系高材生被知名律所当场破格录用的消息登上了头版头条,那张占据整个版面的照片上,青年穿着得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被梳到脑后。那些记者的报道不乏陈词滥调和阿谀奉承,无非就是伯乐先生如何在诸多精英之中发现了这匹千里马、年轻血液的加入将使律师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云云。
人们无不怀着羡慕又嫉妒的心情合上报纸,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某处豆腐块大小的地方,印着“着火公寓中发现身份不明尸体”的消息。
迪奥•布兰度觉得自己已经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名利双收——这种美好的幻觉一直持续到那个名为乔纳森•乔斯达的警官的出现才得以终结。
“可以和您详细谈谈吗?”出示完自己的证件之后,乔纳森单刀直入地开口。
那个条子的双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着注视着他——迪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双如同蓝宝石一样湛蓝的双眼,透着一种他所没有的朝气和笃定,漂亮极了。
——漂亮得让他只想拿把刀把它们挖下来放在自己的私人博物馆里好好珍藏。
“当然可以,先生。”
……只是希望你待会儿还能像现在这样那么有活力。
当迪奥把那杯混了安眠药粉末的柠檬水递给他时,乔纳森果然警惕地一口没喝。
“我不用,谢谢,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某种志在必得。
“您问吧。”迪奥笑着说,某种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中弥漫。
“达利欧•布兰度,是您的父亲,对吗?”
那种垃圾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迪奥晃动着杯中逐渐消融的冰块,讽刺地想着。无论他获得多大的成就,这个恶心人的姓氏都会跟随他一生,还会时不时提醒着他自己血液中最卑劣的那一部分。
“……乔斯达爵士是你的什么人?”迪奥答非所问。
Joestar,只要是纽约人,大概都能明白这个姓氏的份量,因为他们控制着整个纽约的各个行业——据说他们是从英国飘洋过海而来的落魄贵族,却又在一战中积攒了惊人的财富。
“……他是我的父亲。”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骄傲。
果然。
迪奥的心中燃起了无名之火。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也拥有的东西。
迪奥•布兰度小的时候,家里曾经飞进来过一只蓝色的鹦鹉。
老东西说那是有钱人家养的宠物,说着就要把那只鹦鹉赶出去。可那只鹦鹉却像块牛皮糖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
迪奥在书上读过,这种鹦鹉其实很聪明,智商接近人类四五岁小孩。
蓝色的大鸟歪着头看他,好像在小心翼翼地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过了一会,它从自己背上啄下一根羽毛,用喙叼着轻轻地把它放在男孩的手里,然后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哦,迪奥,我亲爱的,”母亲咯咯地笑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鹦鹉是最通人性的,会辨别好与坏——看起来它似乎很喜欢你哦。”
男孩拿起那根如缎子般闪闪发光的羽毛,把它夹在了自己的书里。
这是迪奥出生以来头一次得到礼物。
后来他又赚了很多钱,可似乎永远都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容易满足了。
那只蓝色的大鸟又陪伴了迪奥几天,在他看书时就乖乖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观察他,甚至学会了说“迪奥,喜欢”——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某天晚上,它突然开始拼命地用喙叩击窗户,似乎是想出去。
它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在玻璃上,仿佛不知疲倦。
男孩的心里突然开始恐慌,他太孤独了,也没有同龄的玩伴,这只大鸟就像是一阵风,吹入了这个只有砂石的荒地。
它让身处于这个时间仿佛永远都停滞不前的公寓里的男孩,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离开我?
男孩不懂得名为爱的情感,他只是笨拙地伸出手去抓,拼命地想要把它留下来。
那只蓝色的大鸟却在不断地挣扎,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迪奥在慌乱中抓起了桌上的裁纸刀,向着那对乱扑腾的翅膀扎去。
没有了翅膀,你就再也无法从我身边飞走了。
蓝色的羽毛飞落得到处都是,鹦鹉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尖啸,之后就再也没有动弹过。
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平底煎锅,循着声音慌慌张张地来到了卧室。
男孩的脸上粘着喷溅的血迹和细碎的羽毛,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手里,是那只早已奄奄一息的、美丽的蓝色精灵。
“妈妈,它现在不会到处乱飞了,”男孩的话语听起来透着疲倦和莫名的满足,“您说它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它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妈妈,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
当迪奥的双手扼上乔纳森的脖颈时,他也是那样拼了命地反抗。但他的手脚已经被牢牢地束缚住了,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嘘,嘘,警官先生。我相信你不想死得那么难看。”
那张漂亮得像工艺品一样的脸上透着病态的潮红色。如果换作是别人的话,迪奥或许不会对他如此仁慈——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明明就是一发子弹的事,迪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花这么多时间和他的猎物相处。或许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让他想起了曾经陪过他的那只大鸟。
他的双手捧着乔纳森的脸,欣赏着对方那恐惧和厌恶的表情。就算是那位乔斯达爵士的独子又如何?此时的他不过也只是个待宰的羔羊罢了。
——关于那只大鸟的结局?
——我把它吃掉了,味道倒不是很好。
乔纳森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呜咽——迪奥用东西把他的嘴堵住了。
他说不出话,只能用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瞪视着他,愤怒地控诉着对方的罪行。
“照片上的女人是你的未婚妻吧,「乔乔」?”
乔纳森的呼吸停滞了。
可怜的班德鲁顿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的未婚夫去了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
“乔乔,乔乔。”
——只有家人和亲昵的朋友会这么叫他。
自从发现这件事之后,迪奥就不断地一边这么叫着他的小名,一边想尽一切方式折磨他。就连他身上那件最引以为傲的警察制服也早已被迪奥撕扯得不成样子。
他在他的脸上蒙上一块毛巾,不大不小刚刚把他那张脸遮住,然后不断地在上面浇水,恶作剧似地看着他拼命地想要呼吸和吞咽却又不断咳嗽和呕吐的窘状。
迪奥虽然受到的教育是现代的,但他似乎更喜欢这种古老的、最早能追溯到中世纪宗教裁判所的刑罚方式,简单粗暴,又不会弄脏自己的双手——假如他想立马杀了乔纳森,只用多往毛巾上浇点水就行了。
迪奥是个真正的疯子,乔纳森心想。
他只有在冷静的时候才会像个真正的绅士——他温柔地帮他清理身体上的秽物,用他那情感充沛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他会在睡前打开一本小说,耐心地读给他听,小说的主人公往往身世悲惨又恶贯满盈。如果忽略掉他那恶魔般的行径,他或许真的会被他那伪善的面孔所吸引。
他一遍遍地对乔纳森讲他的母亲:善良,勤劳,心灵手巧,富有同情心。这样如同雏菊一般纯真可爱的女性却被父母嫁给了一个恶魔,怀上了恶魔的孩子。那个赌徒不知怜惜为何物,输钱了,就拿她泄愤,让她那曾经温柔哼唱过摇篮曲的喉咙只能发出阵阵哀戚的求救声。
孩子啊,你要学会宽恕——
如同玻璃花瓶一般美丽的母亲,就在那本该在背后微笑着看自己的孩子走入校园的年纪,悄无声息地倒在了那个破旧不堪的公寓里,带着满身的疲惫与伤痕死去。
——可达利欧却毫不在乎地对那些警察耸耸肩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她是得病死的!
那些条子看都没看一眼在母亲尸体旁呆立的小迪奥一眼,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草草结案。
那之后的迪奥辗转于几个寄宿家庭,逐渐学会了如何为自己制作一张更完美的面具。他利用自己可怜的身世和巧言令色的本领,不断地从别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些只用守着祖产就能过日子的有钱人就那么相信了他的鬼话,心甘情愿地为他支付学费。
他曾经在那些有钱人的宴会上远远地见过乔纳森一眼。单纯的少年被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们围绕着,他身上的西装来自纽约城最心灵手巧的裁缝。他的双眼熠熠生光,他的未来一片坦途。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却从小有个当英雄的梦想,拼了命地想逃出那个锦衣玉食的大鸟笼。乔斯达爵士拗不过他那小牛犊一样的脾性,在纽约警察局给他寻了份清闲的差事。本来指望他过了坐办公室的新鲜劲就回来,没想到他却认认真真地从最基层做起,一直升到了警督的位置。
乔纳森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艾莉娜,两人的感情美好而纯粹,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小时候他就红着脸发誓要让艾莉娜做自己唯一的新娘。每当乔纳森感到痛苦时,就会摩挲那枚镌刻着二人姓名的订婚戒指,憧憬着建立一个他自己的家庭。
一切都是那么的光明和美好,直到他那天踏入了那间被焚烧的面目全非的小公寓。命运之神往往就是如此恶毒,将这个青年的命运之轮推向了恶魔的怀抱。
无聊的人们有时会津津有味的探讨起看起来风流倜傥的Ted Bundy,亦或者争论着Zodiac到底是谁,又对 Charles Manson这个疯子心有余悸。可那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谁又会想到自己身旁走过的一个路人,背上会负着那么多人的亡魂呢?
他明白,当迪奥厌烦了这样不断重复着的施虐游戏时,自己也会变成纽约城罪恶土壤下的一句森森白骨。
乔纳森的强壮的身体在恶魔随心所欲的折磨和殴打变得形销骨立,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因为长期见不到光变得惨白,只留下那双早已空洞了的蓝眼睛还在默默地淌下泪水。
杀了我吧,迪奥,他干涸的嘴唇艰难地发出暗哑的声音。
杀了我。
想得美。迪奥伏在他耳边低语,就像一个恶劣的顽童向他的所有物宣示着他的淫威。
他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凶狠的吻,乔纳森没有反抗,只是像一个失去了骨架的破布娃娃一样任他摆布。
白天的绅士卸去了他的伪装,一点点地侵蚀着他世界里最后的一点温暖。即使迪奥就那样粗暴地侵犯了他,他也无法产生任何愤怒的情绪了。
真冷啊,乔纳森心想。
他就像冰块一样。
向往自由的鸟,被恶人折断了双翼,一头跌落在这漆黑的夜晚。
晚安,乔乔。他说,然后从他的身体中离开。始终背对着他的乔纳森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迪奥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锁,里面躺着的,是已经不会再醒来的乔纳森•乔斯达。
迪奥迟疑地看了一会,但最终还是走上前去,抱起了那早已冰冷的身体。
好轻。
这是迪奥的第一反应。
乔纳森的表情就像刚刚睡熟了一样平静。
迪奥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慌失措地捧起了他的脸,当年那只鹦鹉给他带来的恐惧又回来了。
——他明明以为妈妈死后他就不会再流一滴眼泪的。
不,你不可以死!
——回答他的,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
青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幽灵。
我是谁来着?他拼命地回想着,回应他的却只有一片空白。
算了,反正我都是幽灵了,这些应该不太重要了吧。
他就那样直接穿过人群,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玫瑰。
是葬礼啊,他心想。
可是本该停着棺材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女孩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垂泪,幽灵想去安慰她,可他突然意识到她根本看不到自己,沮丧地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要好好活下去啊,他在心里想,你还很年轻。
这时旁边一个青年走了过来,安抚性地递给她一方手帕,女孩没有接,只是说了声抱歉就离开去招待前来慰问的宾客。
他是她的追求者吗?幽灵想。
那个金发的青年抬眼,他的表情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幽灵才听到那个人对他叫了一声。
……JoJo?
啊,乔乔,这就对了。
幽灵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乔乔,乔纳森,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乔乔。
乔纳森•乔斯达“失踪”的几年里,寻人启事贴遍了整个美国。照片上的乔纳森带着温柔又似乎有些忧郁的笑意,那湛蓝色的双眼与每一个接到传单的人对视着。乔斯达爵士仿佛一夜老了几十岁,对着亡妻玛丽的照片不断忏悔着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好他们唯一的儿子;艾莉娜•班德鲁顿终日以泪洗面,她心中那朵美丽的花朵早早地枯萎了;乔纳森的后辈们依旧在纽约城的各处打击犯罪,只是不会有人会在他们的巡逻车上提前放好一盒新鲜出炉、热乎乎的甜甜圈,再配上一杯解腻又提神的咖啡。
几乎所有人的生活轨迹都被他的离去改变了,就连平日里喜欢插科打诨的乔瑟夫都开始变得稳重起来,帮心力交瘁的伯父乔斯达爵士处理一些家族的事物。
乔纳森的第二次死亡,是从法律意义上宣告他死亡的时候。
接到那张纸的时候,乔瑟夫情绪激动,愤怒得不能自已,甚至一度想把它撕掉——“乔纳森肯定还活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对于从小丧父被母亲寄养在伯父家的乔瑟夫而言,他那优秀的堂兄既是他的骄傲,又是他精神意义上的父亲。
艾莉娜走了过来,把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乔瑟夫这才像个正常的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崩溃大哭。
可就算把那份薄薄的死亡证明撕了又怎样呢?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乔斯达家族的人们已经开始接受他已经不在的事实。
艾莉娜亲手把他生前的警察制服和他最珍爱的一些物件放入了那个空空的墓穴之中。
迪奥•布兰度从法学院毕业的第二年,他又杀了一个人;就在他从Mr.Brando变成Dio Brando,Esq.的那一年,报纸上又出现了几宗人口失踪报告,可这些报道很快就被那些好莱坞明星的桃色新闻所覆盖过去了。
八十年代末的年轻人总是穿着酸洗牛仔裤和迷你裙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或是在昏暗的录像厅中伴着低成本恐怖片的嘶吼声拥吻在一起。末日主义者惶惶不可终日,偏执狂一般地修筑着自己的战壕;在街头战争狂热分子和挥舞着“Love & Peace”的旗帜扭打在一起,从海湾回来的“战争英雄”看着他们只是安静地又拉了拉身上破旧的大衣,浑浊的双眼看不到任何希望。
毒品,性爱,死亡。他们无时不刻都在经历着这些,以至于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太习以为常。
无论这世界多糟糕,人们也不会生出任何改变它的想法。理想主义者扣下了扳机,绝望地用生命向这个世界献上最后的谏言。
律所的老板兼合伙人对迪奥十分欣赏,甚至提出要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他——意思是很明显了,他希望通过这种“联姻”的方式加强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
迪奥•布兰度背对着他,如同黄昏时分的神明,冷冷地站在律所的巨大落地窗前,俯视着大街上如同鸦群一般略过的乔斯达家的人。
他原本只是抱着某种恶劣的目的才去参加那个人的葬礼的,毕竟乔纳森最后的归宿在何处只有他一人知道。可此时那个本应该死去的人,葬礼的主角,就安静又充满困惑地站在他面前。
他似乎什么都忘记了。
除了自己外,谁都看不见他。
迪奥的某处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你认识我吗?”幽灵指了指自己,带着一种有些傻气的笑容。
怎么可能不认识,迪奥在心里想。
真是阴魂不散。
“他们好像看不见我……还好有你在啊。”
“我们……我是说,我活着的时候,是朋友吗?”
“最好的朋友。”迪奥违心地回答,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被恶灵附体了才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反正对于他而言,朋友只不过是一种可以利用也可以随时舍弃的关系。
乔纳森死后的那几年里,迪奥体内那部分恶魔的血统终于苏醒了。他是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谁又会相信白天衣冠楚楚在法庭上雄辩的律师,在夜里会化作可怕的恶魔之子、上帝之手呢?
尽管NYPD已经接到了多起失踪报告,但他们并没有把这些和连环凶杀结合在一起。打开卷宗,你会发现每一起案件中的失踪者特征几乎都毫无关联——白人、非裔、亚裔、男人、女人……在那个混乱的社会里,没有人会觉得突然失踪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没准儿过几天他们就会带着满身的酒气自己回来,然后倒头就睡。
……
迪奥·布兰度在住所醒来的时候,幽灵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
“早安,迪奥。”
他笑着说,表情看起来有些疲倦。
“早安,乔乔。”
即使后来乔乔知道他在干什么了之后,依旧没有离开他——或者不如说是他们根本无法离开彼此。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能看见乔乔的人——有时迪奥会想,幽灵难道也和人类一样害怕孤独吗?
只不过每当他清洗刀具的时候,乔乔就会默默地站在他背后注视着他。
“你又杀人了吗?”
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无悲无喜。
第一次目睹到他分尸的过程时,幽灵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流下了眼泪。
或许是断断续续想起了生前遭受的那些痛苦,又或许是只能接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现实。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迪奥每次看到他流眼泪的时候,心底总会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感和施虐的欲望。
——想看他为自己流下更多的眼泪,想看他因为什么都做不了而痛苦万分不断颤抖着的样子。
但乔乔似乎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开始不再理会他那些表演似的杀戮,只是轻轻地把自己的头别开。
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反抗的方法。
起初迪奥试图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可是幽灵并无实体,乔乔就一直用那双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色彩的眼眸与他对视着。
“你生气了。”他平静地说道。
“哈……生气?我为什么要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生气?——那个地下室,你看到了吗?之前我在那里将你像畜牲一样宰割,操得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像个女人一样默默流眼泪……生气?该生气的是你才对吧!”
“我不恨你。”
“我要你恨我,恨到恨不得现在就把我拉进地狱,去与那魔鬼的储君为伴!”
“我听得出来,你害怕了——迪奥,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我是受人尊敬的律师,纽约的大人物们都会听候我的差遣,我每天都游走于上流社会的筵席之间,数不尽的女人想和我上床共度春宵……
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躲在床下的小男孩了,乔乔。
——我怎么会害怕呢。
当我满手粘着鲜血的时候,我才会感到片刻的安宁。那些蝼蚁——妓女、瘾君子、流氓、酒鬼、伪善者,活着也不过是给别人添麻烦,挤占着被分配的、剩下的少得可怜的资源——我做得有错吗?这个世界,本就应该好好清理一遍。就像我的空间应该定期清理一样,扔掉那些陈旧的摆设,将灰尘除去,最后再摆上可爱的花朵。
是的,乔乔,或许你认为我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不要把你的目光移开,乔乔——或许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一种罪恶啊。
如果这个烂透了的世界不可能再出一个弥赛亚,那我只能化作黑夜中统帅一切的帝王,用我的威权使一切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
这样做有什么错吗?乔乔?
有一天,那只鹦鹉飞到了房间的吊扇上。
下来!小男孩对它喊。但鹦鹉不理他,只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状态从高处俯视着他。
迪奥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他每次都会想办法让自己成为那个唯一的第一名,这样他就可以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着所有人。
人们总是说,看啊,迪奥又拿了第一,语气中充满了羡慕和一种理所当然。
最好的东西,当然应该也属于迪奥•布兰度。
人脉、金钱、地位。
他拥有这一切,他也从来对此不屑一顾。他只是喜欢这些东西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他就像一具华丽又空荡荡的皮囊,失去了这些,迪奥•布兰度将一无所有。
你这样做只会害死自己,迪奥。乔乔平静地说。
恶人永远无法到上帝的怀抱。
——我无所谓,乔乔。
——或许拥抱着你一同坠入地狱远比上天堂的滋味更为美妙。
有一天,幽灵消失了。
迪奥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空缺了一块。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紧接着就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你也想离开我吗?乔乔?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永远是属于我的。
“请问是布兰度先生吗?”门外传来警察的问询声,“您邻居跟我们报警说您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门了……”
“滚开,碍事。”
迪奥扣下了霰弹枪的扳机,那个年轻的警察带着惊愕的表情倒地,腹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汩汩流淌出暗红色的液体。
迪奥始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提着一个小小的公文箱,直直地跨过他的身体。
那个警察挣扎着按下按钮,打开对讲机,里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喂花京院!!!发生了什么?快回答我!!!”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汽车发动时发出的轰轰声。
……
“放弃抵抗吧,这样至少还能减轻一些你的罪孽。”
脑内的声音絮絮叨叨地对他说着。
“减轻?哈,乔乔,你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你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放弃吧……”
风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
没有人能掌控我的命运,乔乔。
即使是你。
“凭你们这些蠢条子是杀不掉我的。”
语气平静而笃定。
他提着那支霰弹枪,拉开了仓库的大门,果不其然迎接他的是一圈黑洞洞的枪口。
沉闷的雨落在他的脸上,金发被打湿粘在他的前额。他那套名贵的西装看起来脏乱不堪,但即使这样他的也从未表现出过任何狼狈的神态。
他看向屋顶,对着狙击手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看吧,看吧,这是我给这无聊世界献上的最后的谢幕——
他站着,如同站在大都会歌剧院的中央。
他把枪口抵上了自己的下颌,他的脸上满是轻松。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来找你了,妈妈。
——我来找你了,乔乔。
一声爆裂的巨响过后,迪奥•布兰度带着他满身的罪孽死去。霰弹贯穿了他的头颅,他头部的残片飞溅得到处都是,血肉模糊。
惊骇之中,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确认他的死亡。
……
迪奥•布兰度是杀害乔斯达爵士独子和其他受害人的凶手的消息传来时,人们果然议论纷纷。有的人不可置信地拍打着那张报纸,嘴里嘟囔着怎么可能,布兰度先生不可能是那种人;有的人却一副马后炮的样子,高谈阔论着自己看见他露出的种种马脚,痛斥着上流社会简直就是一个藏污纳垢的黑窝;有的人在看完这条消息后陷入沉默,化为暗夜中的守护神开着巡逻车继续着他前辈和队友未竟的事业。
地球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停止转动,人们的生活也不会一直停滞不前——逝者已去,生者已矣。总会有新贵崛起挑战旧秩序的权威,纽约警察局依旧会有新鲜血液的流入,总会有新的新闻和娱乐方式使他们在这迷幻的世界里继续沉沦下去。
一切似乎有了改变,但似乎又没有。
没人知道乔纳森•乔斯达真正的下落,唯一的知情者也已经死去。
但聪明人或许还是会猜出些许端倪,比如那个叫空条承太郎的日裔警察。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有时候,藏起一个秘密,要比想象中容易得多。
每当他回想起自己打开那个公文箱时的景象,他的身体就会不住地颤抖——
那是一枚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戒指,上面系着一张小小的吊牌。
「For our final integration——physically and mentally. 」
Feb.7th,1979.
“敬我们的灵魂和肉体终于相互交融,1979年2月7日。”
那颗蓝宝石的颜色,让承太郎只会想起他曾经的前辈和上司乔纳森•乔斯达的那双温柔的湛蓝色眼睛。
他合上了卷宗,长长地叹了口气,隔着玻璃,对着门外雀跃着对他招手的后辈点了点头。
——除此以外,他不敢、也不愿意再多想任何关于乔纳森•乔斯达可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