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黑暗里,手里握着一杯加了冰块的裸麦威士忌。
公寓是九月初才租下的,这还是乔纳森第一次来。墙纸和家具都很新,装修风格美观又大方,唯一让他感到尴尬的是,房间主人还没来得及给卧室添置茶几,这让他现在连个放东西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又喝了一口酒,辛辣浓香的气味在舌根灼烧般燃开,呛得他差点咳嗽。他用拳头抵住嘴,把酒拿得离自己远了一些。深色的真皮沙发前铺有一张风格奇特的地毯,乔纳森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把杯子放了上去。
那是张长毛绒地毯,柔软、温暖,颜色像是掺了水的威士忌。乔纳森觉得它不像地毯,而像一头过于安静的古牧犬。他突然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冰块的温度正给它的皮毛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圈状水痕,它会感冒、发烧,最后死于肺炎。他不安地在沙发上扭动了一下,最后再次弯下腰把杯子拿回了手里。受力点的改变让沙发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他坐直身子攥住酒杯,半融的冰块随着腕部动作微微摇晃,和透明杯壁碰撞出一阵叮当声。
乔纳森紧张地重复着吞咽动作,直到一声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在屋内响起。
“你醒了。”乔纳森说。
“嗨,迪奥。”他举起酒杯,冲床上的人扬了扬,试图挤出一个微笑。
“你不该喝酒,”一个声音回应他,带着浓浓的倦意,“那是我的酒。”
“抱歉。”乔纳森说。他看着金发男人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裸露的身体像打磨过的大理石雕塑般微微散发出光芒。屋内光线昏暗,乔纳森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是困倦还是恼怒,但他期望至少不要是后者。
“酒不错,”他讨好道,手指在空中胡乱划了个圈儿,“装修也不错,客厅和卧室的布置都很有品味。”
“尤其是地毯。”他说。只有这句是实话。
迪奥在黑暗中沉默了几秒,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那当然,你觉得我为这花了多少钱?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能喝我的酒,”迪奥说,“加拿大威士忌,好喝,但贵得要命。我一般只舍得加在咖啡里,打上奶泡,滋味美得能让人起死回生。”
“听起来很棒。”乔纳森毫无诚意地附和道。
迪奥没有再说什么,他环住膝盖,肌肉发达的双臂拢紧床单。他只是坐着,气息间就已经散发出一股凶悍、威严的味道。
屋内翻滚起一阵暗涛汹涌的静默。
乔纳森觉得干渴和无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就过度紧张的身体再次陷入兵荒马乱。但他没有选择退缩:来都来了。更何况迪奥没有打他,没有辱骂他,没有隔着拳击手套把大拇指插进他的眼睛旋转,然后用一记上勾拳把他打得飞出去,现在的局面是友好的信号。他站起来,一口喝掉剩余的所有酒,径直向迪奥走去。
拂开床尾凳上凌乱的衣物,乔纳森单膝跪在床沿上,将身体倾向迪奥。
“你不能每次都这样,”他爬上床时,迪奥发出了几声无奈的轻笑,语气中带了点嘲讽的味道,“去看医生。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我会去的,”乔纳森说,“但不是今天。”他掀开被子冲到了床上,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扒迪奥的内裤。目标明确、动作粗暴、毫不含糊,就像反叛的逆臣直捣黄龙杀向王座——他不打算和迪奥来那些繁文缛节。
“该死。”迪奥倒吸了一口凉气,稍冷的室温让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现在彻底清醒了。
他起先喜欢乔纳森这样,真的,尤其是当他第一次搞这种突然完全不符合性格的突然袭击时,迪奥乐坏了。主动求欢的乔纳森,这很新奇、很有趣、很可爱,像看小狗在学着用两条腿走路。但事态发展很快就超出了迪奥的想象。直立行走的狗不一定是狗,还有可能是在月圆夜狂躁异常的狼人。迪奥不喜欢狗,也不喜欢狼,但非得要他选一个的话,他当然更钟情于不怎么露出獠牙的。
“嘿。”他哆嗦了一下,在乔纳森抓住自己阴茎时用力抵住了他的肩膀。
“弄疼我了。”迪奥说。
“有吗?”乔纳森瞪大眼睛盯着他,然后把他的下体放进了嘴里。
迪奥一把揪住了床单。
他呻吟起来,撕扯着乔纳森的头发想让他停止这个让人并不怎么享受的口活儿。
“先等一下,”他低吼,“我去拿润滑剂!”
乔纳森看了他一眼,把嘴里吮着的东西吐出来粗暴地套弄了两下,表情逐渐变得不耐烦。
“用不着那个。”乔纳森说。
“随便你好了。”迪奥皱着眉用手指勾住布料边缘,把已经被唾液弄湿的内裤扯了下来,他的屌惊魂未定地半立着,一副被惊醒后拿不定注意该继续躺下睡或是干脆起来干活儿的模样。
“保险套在那边柜子抽屉里,去拿。”
这回没说什么“用不着”之类的鬼话,乔纳森提着裤子转身就去取了。他很快地返回,叼着一截色彩暧昧的方形带子手脚并用地爬扑了上来,动作像是放风时激动过头的猎犬。他把被子丢开飞快地凑过来,床垫在他的大腿底下痛苦呻吟。
“没这么快。”迪奥往他腹部踹了一脚,故意很用力。
“要我帮忙吗。”乔纳森说这句话时已经用牙齿撕开了保险套的包装。
他眯起眼睛看他,用力往手心吐了口唾沫。
“不用,”迪奥说,他撸动着性器,脚掌抵在乔纳森腰上,“一会儿就好。”
他捕捉到了一丝小小的战栗,乔纳森下腹部敏感的肌肉在他脚下狠狠一跳。他抬头望向他,而他已经垂着眼睛,迅速把脸别过去了。
“过来,”他掰正乔纳森的脸,强迫他再次直视自己的双眼。迪奥拍了拍床示意他移动到更近些的地方,”保险套给我。”
乔纳森低声抱怨了了句什么,最后却还是跪在床上慢吞吞地挪了过来。他勃起了,肯定勃起了,迪奥不用凑近看清也能知道。磨磨蹭蹭、夹着腿、刻意用衣服下摆遮挡胯部……欲盖弥彰。
乔纳森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扎染衬衫,没有花卉图案也没有细条纹的简洁款式,领带已经摘掉了,领口大敞,有点像布拉德·皮特在《超自然接触》①里那种穿法。和布拉德·皮特不同的是,他没戴氧气面罩,身上也没绑有一层为抵御外星人螯钳所特制的金属甲,况且布拉德·皮特穿的是一条左右侧各缝有两个口袋的工装裤,乔纳森下面穿的却是松松垮垮的黑色便裤,没系腰带、裤子拉链也早就拉下来了——或许是压根就没提上去过。布拉德·皮特可不会这样,迪奥想着,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脱掉裤子、让那根有些肿胀的大家伙湿乎乎地弹出来时,迪奥吹了声口哨。
“壮观。”他简洁地评价道,语气里的敷衍和乔纳森夸赞他家装潢时比起过之而无不及,听上去更像是讥讽。乔纳森不仅仅是硬着,那根尺寸可观的玩意儿过度充血,此刻正一柱擎天。尿道口红肿外翻,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感染了——他今天已经射了很多次,迪奥想。
婊子,他在心里大喊了一声。
“可以了。”他说,同时捋了一下根部,确定套已经戴好了。乔纳森跨坐了上来,支棱在衬衫下的巨大生殖器随着腿部动作微微甩动。迪奥扶住性器对准臀瓣间那个已经湿淋淋的入口,而乔纳森用手臂撑着床,身体后仰,慢慢坐了下去。
也算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迪奥想。
乔纳森湿得一塌糊涂。
迪奥进去得很轻松,惬意的温暖在插入的瞬间就一拥而上裹紧了他,这很不错,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手指嵌进柔软的羽绒被里。乔纳森满足地叹息着,迪奥感觉到他开始自己动。
他喷了香水,迪奥嗅到了。麝香是基调,掺杂了皮革和浓烈的胡椒,一定是高档牌子,但他喷上却显得很廉价,混合着汗和精液的味道,他闻上去像个举止粗俗的便宜男妓——堕落得倒贴钱都没人要的那种。迪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种野兽般腥膻的气味不太好闻,但他却因此亢奋——乔纳森·乔斯达,在情欲面前只是动物而已,和一头啼叫的猿猴没什么两样。
迪奥舔了舔上唇,他坐直身子,伸出右臂环过乔纳森的腰,温热的掌心在尾椎骨处暧昧地摩挲了两下,最后停在了臀上。
乔纳森停下了动作,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眼睛看向别处。
“乔乔,”他说,“你好像很吃力,扶着我的肩膀会让你没那么累。”
他用昵称叫他时,乔纳森的肩膀在黑暗里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
他或许想起了少年时代。
“亲密无间”的少年时代。在恐惧和自卑的驱使下,变成迪奥身后一条夹着尾巴的狗的少年时代——当管家问起他脸上的伤时,他说那是自己摔的。
迪奥没给他犹豫的机会,斟酌意味着他在酝酿一场反抗,而迪奥·布兰度不喜欢反抗。
他托着乔纳森的臀部让他完全骑跨在自己的性器上,趁他没坐稳就挺起了腰。
没能获得认真思考的机会,乔纳森被顶得摇晃起来,他够不到床架,只好扶住了迪奥的手臂,最后不得不抱紧他以保持平衡。阴茎湿润的前端在迪奥赤裸的小腹上磨蹭了一下,迪奥掐住乔纳森的腰强迫他靠向自己,他冰凉,而乔纳森烧得像炭火,肌肤的接触似乎让他感到舒适,那根肿胀的性器贴合着迪奥腹肌凹凸有致的线条,开始怯生生地磨蹭。他温和地拍了拍他战栗的背部,似乎是在鼓励这种做法。乔纳森低低地喘息起来。
迪奥闭上眼睛,用牙齿解开送到唇边的那颗纽扣,手掌从半褪的衬衫下摆探进去,抚摸乔纳森颤抖的背脊,然后是蝴蝶骨。
迪奥有一把枪,通常在床头柜抽屉里,这几天则是换了地方,现在正压在床垫底下。住处靠近富人区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偷们把这一带称作玫瑰大道,迪奥虽没有招摇华丽的大花园,但保险柜里的存款、股票和零零散散的钱币收藏也足够让贪婪无度的毛贼们垂涎。鉴于最近入室盗窃案的频发性,他选择把武器移到一个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那是把体积极小的瓦尔特半自动手枪,温青替他找来的改良版德国货,不仅能轻易塞进床垫,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掖进裤子后腰而让上衣不显露出一个鼓包。哑光黑,沉甸甸,口径九毫米,威力十足。他在脑海中痴迷地回想着它的形状,似乎已经嗅到了金属与机油令人成瘾的气味。迪奥挺动着下体,在爱抚乔纳森的同时用食指轻戳他的后背,假装游走在义兄弟皮肤上的是一截冰冷的枪管。
他逐渐兴奋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性快感,又或许是因为想象。扳机似乎正伴随着脉搏在他指腹下有节奏地跳动。只要他想,一颗子弹可以立即从乔纳森的背部进入,灼烧皮肤、破开肌肉,直冲心脏,最后从左乳头穿出。
迪奥笑了起来,他分开嘴唇,衔住乔纳森左侧的乳头——那个他臆想中的出口,灵魂流淌的地方。
但他只是想想。他不打算真的伤害他。
因为我们是兄弟,他想,怜爱地抚摸着乔纳森汗津津的身体。
他抖得很厉害,像是怕冷,迪奥因此把他抱得更紧,脸部埋进胸脯,轻柔地磨蹭着。乔纳森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他的心率飞快,胸腔里那颗搏动的、鲜红的玩意儿似乎要破骨而出蹦到迪奥脸上来,他再一次含入他乳头用舌尖抠弄挑逗,手指紧紧握住贴在自己小腹上的乔纳森的阴茎。只几下,乔纳森就射了,精液温温地喷溅在迪奥握成拳的手里,不太多,颜色有些透明。
他出了很多汗,空气中那股动物般的臭味更加浓烈了。乔纳森看上去很累,但他的身体还没有停止运动。他依然机械地骑在迪奥的胯部上下耸动,表情看上去不太情愿,仿像上满了发条的玩具,在结束前不得不强撑着服完苦役。
“你要躺下让我来吗。”迪奥问。乔纳森的神情有些恍惚,他似乎没听清,于是迪奥又问了一次。
“要。谢谢。”他低着头说。
乔纳森撑住他的肩膀自己拔了出来,他胡乱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躺平,把被子揉成一团垫在了腰下。他眨着眼睛看天花板,直到视野被压在他身上的迪奥完全占据。
他再度挺进紧致的括约肌,乔纳森用鼻孔哼了一声。
“你今晚是怎么进来的。”迪奥突然问。
似乎是早就在期盼着他提出这个问题,乔纳森卖弄似的狡黠一笑,眼神飘向其他地方。
“说。”迪奥猛地挺了身体,睾丸在臀上撞出清脆的一声。
“轻一点。”乔纳森掐住他撑在两侧的手臂,好让自己不至于疼得蜷起来。
“你睡得很沉。”他提醒他。
“所以呢?”迪奥不耐烦地加快了冲击,他把这作为了一种逼供的手段,乔纳森拧着他胳膊上的肉痛呼起来。
“我会赔你的,”他哀嚎,“落地窗,我明天就叫给爸爸办公室安玻璃的那个美国人来给你做新窗户——停,你快、把、我、弄、死、了。”
“我不该弄死你吗?”迪奥反问,手肘横着摁在他脖子上,防止他做出大幅度的挣扎动作,“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满意公寓,住进来的第一个月就被你弄坏我窗户。”
“抱……歉,咳咳……我没想弄坏的,谁知道一撬……咳、玻璃就碎了。”
他收回手臂,让他捂着喉部心有余悸地大口呼吸。
“谁教你撬锁的,你那个在食尸鬼街游手好闲的混混男朋友?”他问,抬着他的腰部方便进入得更深。
“史比特瓦根不是我男朋友,”乔纳森说,“而且他不要我了,他受不了我这样,对我很失望。”
“受不了你哪样?”
他俩都知道这是明知故问,乔纳森愤恨地剜了他一眼。
“手淫。”乔纳森说。
“你一天多少次?”
乔纳森盯着他,最后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忍耐怨气——他今天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迪奥于是换了一个问题。
“你弄前面还是后面?”他问。
“一起弄。”
“酷。”迪奥说,他其实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停顿了一会儿,他又接着问道:“可是你只有一个人,要怎么同时……”
“假阳具,”乔纳森大吼着打断他,“有吸盘底座可以粘在地板上的那种。满意了吗?别再问这种问题了,闭嘴。”
沉默了一会儿,他用不那么恶劣的语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再次要求了一遍。
“请你闭嘴,迪奥。”他说。
“好。”他加快了抽插的速度,凝视着乔纳森的双眼。
他的双眼。
雾霭沉沉的湛蓝海面,迪奥想。他的眼睛以前还要更蓝一些,是一种摄人心魄的颜色。玛丽·乔斯达年轻时,眼睛就是这样的蓝色。她蒙着黑色的面纱,披着宽大的厚斗篷,饰有蕾丝边的抽褶长裙一直垂到墓园湿润的草地上,从手指尖到纤小美丽的脚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因哀痛而泪光闪闪的蓝眼睛。
二十八岁的乔斯达爵士,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彻底沦陷了。
乔纳森的眼睛本该具有同样的魔力,可惜他眼睛里窜动的、令人心头一颤的火光不知为何,在长到某个年纪时突然熄灭了。迪奥注视着那两潭蓝色的死水,它们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黯淡的,没什么光亮,像酒店招牌上破旧失修的霓虹灯,偶尔才有气无力地闪动一两下。他忍不住想象它们另一种模样:乔纳森安静地躺着,瞳孔缩小成一粒黑钻,眼珠蒙上裹尸布似的白翳。那抹深邃的蓝色变得浅淡,像车矢菊。
多么可爱。他再度亢奋,抚摸着他的脸,下身更加卖力。
“慢一点,”乔纳森说,扭头把脸埋在床单里,试图遮盖面色的潮红,“还有不要这样盯着我,很吓人。”
“是你叫我不要说话的。”
“那你也别一个字都不说。”他抱怨。语气像女孩在冲着情人撒娇,迪奥有了呕吐的冲动,但他咽了下唾沫,忍住了。
“好。”他说,扣住了乔纳森的手。乔纳森看了看他们恋人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指,惊慌地把目光移开了。
他们离得太近,迪奥能感受到他嘴呼出的气息是苦的。威士忌和口腔分泌物的味道,他再次感到恶心。他还嗅到了乔纳森的体味,除开男妓香水和汗液咸而燥热的气味,他尝到了一丝带着奶味的甜。是发油,乔纳森的椰乳发油。他开始想象他的生活:起床,手淫,冲澡,手淫,早餐,手淫,发誓不再这么堕落并精心梳洗打扮前往公司——然后在男厕隔间手淫。
他笑出了声。
“什么这么好笑?”
“没什么,”他揉捏着他的胸部,“或许是因为你奶子大得像甜瓜。”
“你脑子小得像我的袖扣,”乔纳森说,双腿攀上他的腰,“我觉得我快到了。”
他掐住他的胯部,下体又往深处顶了一下,乔纳森惬意地蜷缩起来。
“我想把你抱起来做,”他跃跃欲试地搂住乔纳森,“那样会很棒。”
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慵懒地笑了笑。这或许不是乔纳森的本意,但他的笑容显得很轻蔑。
“哦,你抱不动我的,”他说,“迪奥,我很沉。”
乔纳森以前很健美,迪奥嫉妒过他的身材:饱满鼓胀的三角肌、胸大肌,窄而紧实的臀。
但那是以前。
乔纳森一定没意识到自己掉了多少磅,他或许只是察觉到裤腰松了、肩宽撑不起以前的衣服了。纵欲过度的人不会有胃口好好吃饭,更不可能好好睡觉,或者把手淫的时间分那么一点给锻炼。没人忍心告诉他他气色不好,他的双颊瘪了,眼窝陷下去了,脸和嘴唇的是吃了个把月牢饭的人才会有的颜色。如果他主动照照镜子,一定能发现曾经的乔纳森·乔斯达和玻璃映出来的鬼魂般的那玩意儿有多大的区别:前者像是重型火车头,后者则是被火车头碾过的铁轨枕木,僵硬、冰冷、干瘦。
所以。
“你真觉得我抱不动你?”他问。语气像是老版的黑白间谍片里苏俄特工拷问犯人前那句“你真分不清这里谁才是老大?”
他没给乔纳森回答这个问题的时间,毕竟他本来就知道答案。迪奥把套在保险套里的老二往外抽出一些,调整了下姿势,接着揽住乔纳森分开的双腿,把他提了起来。
直到身体悬在空中时,乔纳森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两声悲哀的嚎叫,很快又在被阴茎压迫到敏感点时闭上了嘴。他用迪奥的锁骨堵着嘴,强迫自己不叫出声来。迪奥猜他发火了,乔纳森湿湿的鼻尖抵在他的皮肤上,他能感到他的呼吸滚烫、急促。他抱紧他,耸动依旧插在后穴里的阴茎并加快了操干的频率,阴囊开始以更快的速度拍打起来,他清楚地听到他们交媾时龌龊但性感的动静。
“把我放下来。”乔纳森说。他用力收缩着肌肉想合拢双腿。
不。你这婊子,该是我命令你。迪奥在心里说。他没有回答他,任凭拍打声变得更加响亮。
乔纳森用气声说了句什么,揪住了他的头发。脑后的头皮一阵剧痛,他差点尖叫着把乔纳森摔下去,但他忍住了。迪奥很庆幸他看不见自己痛苦的、咬牙切齿的表情。
怀里紧绷的肌肉颤抖,然后迅速松弛,迪奥松了一口气,拽着他头发的那只手松开了,他知道乔纳森又高潮了。
他搂着挂在身上的人走向几步外的那张桃花心木办公桌。餐厅其实放着张大橡木圆桌,结实宽敞,足够他俩一起躺上去用各种姿势折腾,那里或许更适合迪奥施展拳脚。但他没把握自己能抱着乔纳森走过去——瘦死的骆驼依然是骆驼,对吧。
他拂掉乔纳森搭在脖子上的双臂,把他摔到了桌面上,其间打翻了笔筒和镇纸,那或许硌得很痛,但乔纳森没有抱怨。他闷哼了一声,蜷缩了起来。
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完全地瘫软了,就那样闭着眼睛从迪奥怀里滑下去,绵软、安静,像在人起身时顺势从膝头滑落的一张毛毯。
迪奥再次分开他的双腿,乔纳森小腹上没有射精的痕迹——干性高潮,他猜他已经射不出什么东西了。
但迪奥不一样。
趁着乔纳森神智不清,他说道:“我想试试不用那个。”
“润滑剂吗?”乔纳森问,眼睛依旧闭着,却比迪奥想象中的更加清醒。
“不。”
“想也别想。”乔纳森说。
“会很舒服。”迪奥没有放弃。
“不可能的。”乔纳森睁开了眼睛,他在黑暗中摸索,试图用手臂支撑着在桌面上坐起来。
“比之前的都棒,你不试试吗,”迪奥把他摁回去,阴茎暧昧地摩擦着他的腿根,“拜托,我又没得什么脏病。”
“会很爽。”迪奥说,他确信自己比当年怂恿夏娃摘下苹果的那条蛇更加循循善诱,因为乔纳森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咽起了口水。
“如果我中途觉得不自在,能叫你停下来吗?”他问——意思是他同意了。
“那当然。”迪奥剥下了屌上那片碍事的东西,随手甩进了垃圾桶。当他回想时,会后悔自己把摘下保险套的动作做的太利索了,简直迫不及待、蓄谋已久。但无论如何,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把前液抹在龟头上,撸动起光裸的阴茎,空出来的那只手掰开乔纳森的臀瓣,拉扯抠挖着入口处的褶皱。那里肿起来了,样子很狼狈。他握着阴茎抵上去,在乔纳森急促地喘息和颤动中慢慢插入。
他更加直观地体会到括约肌的弹性和肠壁的温度,迪奥猛地加快了速度,他听到乔纳森深吸了一口气。
“你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我可是正插在你的……”
“别这样说好吗。”乔纳森没让他说完——他听起来很沮丧,声音发着抖。凑近时能看到他脸上有一种孩子般脆弱的神情,但迪奥觉得他更像一条无缘由遭了毒打的狗。
“抱歉,我只是实话实说。”他拽着腰把他往外拖行了一小段距离,乔纳森吃力地用手肘撑着桌面,腰部悬空,他不得不耻辱地用大腿夹紧迪奥精壮白皙的腰。
“我要射你里面。”迪奥说,他已经听到自己的语调在快感下变得不再从容平静。
“在你屁眼里射精,可以吗。”他又问了一遍,得意忘形,险些狂笑出声。
“随便你怎么样。”乔纳森气喘吁吁地回答。
“这可是你说的。”他掐住乔纳森的脖子,乔纳森闭上了眼睛。
高潮的瞬间,迪奥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团浓雾吸了进去,意识在那一刻坠入虚无,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混沌、模糊、舒适异常。
离开温暖肠道时,迪奥差点腿一软跪在地板上,他扶住桌面,慢慢从乔纳森身上滚下来站稳,然后把手移到他潮湿的下体上。他撑开臀缝,找准那个一片狼藉的入口,把食指和中指塞了进去。
迪奥模拟着性交的动作快速抽插了起来,他知道乔纳森需要这个,因为他已经没办法光靠前面高潮了。乔纳森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在快感面前屈服了。浓稠的精液随着抠挖的动作,从后穴顺着指根往外溢出。
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在体内射精,迪奥想,最大程度上的侮辱。他努力地控制住表情,尽可能地不让厌恶、鄙薄的微笑浮现在脸上。
指奸没有持续太久,乔纳森很快就又到了高潮的边缘。他的小腹抽搐起来,当他仰起脖子时,嘴唇碰到了迪奥的下巴。这个动作像是他是要吻他,可那两片苍白的唇,始终没有贴上去。
他又一次地射了,在腹部留下一道稀薄的精痕。
迪奥用额头碰了碰乔纳森的脸,他站了起来,在微微发亮的天色中环视着四周。凌乱的床褥、丢在地上的纸质文件和碰翻的笔筒,无一例外地标示着这场激烈的性爱,他猜某人会因此觉得羞耻。
乔纳森扶着桌面小心翼翼地起身,他挪向床,去取自己甩在床架上的衣物。迪奥注意到他是瘸的,因为双腿无法合拢,不得不东倒西歪地行走——这幅模样实在很滑稽,他抚弄着额前的碎发,趁手部动作挡住脸时歪着脑袋冷笑了一下。
一张毯子飞了过去,正好盖在乔纳森头上。
“去客厅坐一会儿,”迪奥说,“我得收拾下屋子。”
他花了太多时间抹去那些痕迹、重新还原一个整洁的家。当他走出卧室时,天已经亮了,茶色玻璃仍旧东一块西一块地碎裂在阳台上,失去遮挡的日光肆无忌惮地从百叶窗缝隙中涌进来,一道一道洒在乔纳森身上——让他看上去如同身处一个金色的牢笼。
一个柔软的、温暖的男人,裹紧毛毯睡在沙发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挂有一抹勾人的情欲的颜色,这对于年轻单身汉的客厅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种甜蜜的点缀。
“嘿,”迪奥用膝盖碰了碰乔纳森垂在沙发外的手臂,“我把床单换了,你可以去我床上眯一会儿。”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随后冲他摇了摇头。
乔纳森沙发缝隙里摸到了一盒未拆封的云斯顿香烟。
迪奥不抽烟,这包或许是温青落下的,是荷尔贺斯的也说不定……管它是谁的,现在归乔纳森了。
“我可以抽吗?”他拆开纸盒抖了抖,将一根香烟衔入嘴里,然后抬起头温顺地注视着迪奥。
不可以,你这个他妈的该死的下贱烟枪。迪奥想。
“抽吧。但是我没有烟灰缸,我去给你拿一个不用的盘子。”他说,转身准备朝橱柜走去。
乔纳森一把拽住了他,他扯住迪奥睡袍的袖子,强迫他和自己并排坐在沙发上。
他盯着他,用手指夹住香烟,随后托起迪奥的下巴,给了他一个轻轻的吻。
“哇哦,乔乔。”他装作有些惊讶的样子,但事实上一点也不惊讶。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乔纳森说。
“不用这样客气。”他说完,把他压在沙发上,给了他一个真正的深吻。这是个很赞的吻,他的舌头和嘴唇发挥得前所未有的好,直分开时到乔纳森都还迷醉地闭着眼睛。
“火柴在那个藤编的小框里,和香薰蜡烛放在一起,”他舔了舔嘴角,对乔纳森说,“当心烟头,要是把沙发套烫出一个洞,我可饶不了你。“
他找到能用来盛烟灰的旧盘子时,乔纳森已经自己把烟点上了。他一丝不挂地站在客厅书柜前,抽着烟欣赏迪奥的藏书。精液顺着泛红的腿根往下一路淌到膝盖弯,他没管,甚至懒得去擦一下,要么是没感觉到,要么是他已经不在意了。
“斯宾诺莎的绝版书,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能买得到。”乔纳森背对着他说,一缕白雾缭绕在他的指间。
“花了我不少功夫。”迪奥说。
“你集了多久才攒齐这么多本?”他低下头又猛吸了一口。
“三年半。”
“三年半,”乔纳森重复了一遍,“真了不起。”
“我是个有耐心的人,我享受整个过程。”迪奥微笑着说。
他从后面抱住他,乔纳森慢慢转过身,他们又一次接了吻,甜蜜得像是在演电影。
“你是不是很渴?”迪奥问,乔纳森点了点头,“我去给你搞点喝的,我之前给你做过的那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比威士忌强多了。”
他没想到乔纳森跟着他朝餐厅的吧台桌走去。
“蔬果汁?教我怎么做。”乔纳森说。
“我上次就想问你这个要怎么做。”他补充。
“不行,”迪奥说,手掌摁在料理机的玻璃盖子上,“我妈的独家秘方。”
“教给我。”乔纳森不依不饶。
“好吧,”他翻了个白眼,从冰箱里拿出原材料,丢到水池中一样一样地清洗,“胡萝卜,苹果,番茄,秘诀是半个甜菜根。”
乔纳森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迪奥猜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甜菜根。
他用料理机榨汁的时候,乔纳森就在旁边用手臂撑着桌面静静地看,时不时地吸一口烟,然后把烟圈吐出来。
他拿出马克杯,准备把壶里榨好的东西倒出来给他喝。乔纳森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那么麻烦。他把壶接过去,直接吞了一大口。
“一如既往地难喝。”他张大嘴让迪奥看他被染成深红色的舌头。
“良药苦口利于病,”迪奥抱着手臂说,“甜菜根降血脂的,而且能帮助你放松心情。”
“可它有股怪味。”
“是吗?”
“你尝尝。”他握住把手,用玻璃壶碰了碰迪奥。
他没有犹豫,接过来猛灌了一大口。浓稠鲜红的汁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感觉自己在吃血。
“我不觉得有怪味。”他用拇指擦了下嘴角,看了一眼,把手指放进嘴里吮。玻璃壶被他交回乔纳森手中,乔纳森盯着里面的液体。
“真没怪味!”迪奥干脆抢过壶又喝了一大口,他猜乔纳森正盯着自己吞咽时上下跳动的喉结,“你少找借口,这个对身体好,你必须喝。”
“好吧,”乔纳森说,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柔软,“我喝就是了。”
“真难喝,”在勉为其难地咽了两口之后,乔纳森再度宣布,“一股水泥浆的味道。”
“我赌五块钱你压根不知道水泥浆是什么味道,”迪奥说,“……或者要我加点糖吗?我猜你要。”
“我要,”乔纳森把壶塞回他怀里,像丢出去一个倒计时快要结束的炸弹,“我已经连喝了快一个月了,如果不是你说坚持喝下去对身体好,我早把它泼你脸上了。”
“你舍不得,”迪奥挑了下眉毛,“而且它真的有用。”
他端着壶去厨房,从柜子里取出瓶瓶罐罐。
悬挂在沥水架上的不锈钢大勺和游乐场里的哈哈镜有同样的效果,把迪奥的脸部特征放大得很夸张,他埋下头对着金属面上的反光做了个鬼脸,然后模仿了一个杰克·尼科尔森在《闪灵》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恶微笑。
他关上柜子,对着客厅大吼:“你自己做这个喝的时候可别放太多糖,好吗?我只给你放一勺。”
“两勺!”乔纳森讨价还价。他口齿不清,听起来像是在嚼东西,迪奥猜他翻到了那盒没吃完的软曲奇。
他打开糖罐,挖了一勺白糖丢进壶里搅拌均匀。
迪奥·布兰度深吸一口气,他扭头飞快地暼了一眼空荡荡的厨房门,迅速拧开棕色玻璃瓶装的兽用催情剂,往蔬果汁里倒了好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