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乔纳森.乔斯达教授最近睡得并不好。
这并非是因为失眠：恰恰相反，他入睡相当迅速。乔纳森叹了口气，合上眼睛，等待泥沼般的梦境拥他入怀。
——今夜，他梦见自己坐在长满睡莲的水塘边，手中捧着一只雕刻精细的金球。他将金球轻轻抛起，意图击中此梦中那朵无色的睡莲；而它轻易越过池塘，消失在密林中。
此时空气静止，而水面泛起波纹。乔纳森惊讶地看见一条蛇自水底浮上来：它从长满青苔的宽大莲叶上游过，沾了水的金色鳞片熠熠生辉。蛇直立起身体，停在了乔纳森的鼻尖前。
“我可以把球带回来，”蛇对他说，“不过你先得亲吻我。”
乔纳森惊讶地盯着蛇无睑的瞳孔，而蛇吐出信子，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嘴唇。
“快点儿，快点儿，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我自己就可以去捡，”乔纳森回答他，“你瞧，我只需要踩在睡莲叶上……”
他站起来，试探着踏向莲叶。蛇紧跟着他，将每片叶子都咬出几个洞。
“你怎么不走了？”蛇有些得意，“你走不了啦，你怕沾湿你金线与丝绸做的鞋子！沾了水它们会变得相当沉重，哈，你就会沉到水塘里淹死！”它缠绕着乔纳森的小腿，催促道：“快亲吻我，我就可以帮你把球取回来！”
乔纳森不得不重新坐下。他捧起那条蛇。蛇的尾巴勾着他的手腕，獠牙闪闪发亮。
“现在我有一个疑问，”乔纳森伸手去抚摸它冷冰冰的鳞片，“你没有手，如何将金球捡起、然后递给我呢？”
蛇思索了一会儿，难过道：“我本来是这个国家的国王，被邪恶的诅咒害得变成这样！”它用眼睛直勾勾地捉住乔纳森，“不过只需要一个吻，我就可以解除诅咒，恢复成人的模样——你亲吻我，我变回人，我帮你找到你的金球，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事情了！”
“好吧。听起来很合理。”乔纳森点头，他托起那条蛇，慢而轻地在蛇冰凉的吻部亲了一下，仿佛在亲吻一尊易碎的琉璃雕像。
奇迹果然出现了：水面的波纹静止，睡莲刹那间腐烂着沉入水底。一名英俊的男人出现在乔纳森的面前，他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谢谢你的帮助，”他的声音与那蛇别无二致，“作为报答——”
他的手中凭空出现那只金球：细密地雕刻着藤蔓，轻盈地似乎能被微风吹走。
他将球递给乔纳森。
然而乔纳森的指尖刚触到金球，它却变成了匕首——蛇变成的男人握着它金色镶满蓝宝石的柄，向乔纳森的心脏用力刺去。
“啊！”乔纳森猛地坐起，动作太大，摆在床头的书因此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揉着眼睛意识到：这是一本格林童话，拜此书所赐，他得以梦见了一个奇异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