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情人节接龙
没什么用的科幻背景
有点星暗示
短篇
“玫瑰啊玫瑰环，花束一袋袋，啊啾，啊啾，我们都倒下。”
【人口过剩与地外居所的开发促使人类走出了故土，而在新的星球，融化冰川下的外星病毒苏醒了。一如自14世纪始的黑死病肆虐，90%的感染者直接死去，剩下的变做了半人半鬼的吸血族，他们不再视自己为人类，而是以外星侵略者的身份与人类在诸多星球展开无休止的征战，只有为数不多的小行星还暂时维系着平静。】——来自新世纪星际报告
“欢迎来到第2434次课程！今天我们将继续了解大瘟疫时期的医疗行为。”
“民间有着许多荒谬古怪的治疗方法，例如将鸽子、洋葱、蛇、甚至家禽腚尖煮熟剁碎敷于患处；喝醋，喝泻药，喝甜酒，喝大麦汤炖金箔，使用绿宝石粉，在早餐前吃无花果，喝水银和砷制成的“解毒浆”。一些人认为，令人愉悦的气味可以保护自己免受带来瘟疫的有毒空气侵害。”
他暂停了课程系统语音，脚步轻快地去应门。
“乔乔，听说你有了位新邻居啊，有空去问个好呀？”送奶工大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浑厚响亮，乔纳森总说他该去做播音员，而不是在这个偏远的星球小镇上每天起早贪黑蹬脚踏车。
“知道啦，大叔，今天天气如何呀？”乔纳森咧开嘴对着声音源头笑了起来。
“是个晴天啊，天上没有什么云哩。”
“真好啊，要是我们离恒星更近一些就会更暖和了。”
他失去视力很久了，在一场动乱之后。吸血族势力在这个星系死灰复燃，他的父亲随即被派往他星执行公务。乔纳森记忆中自己看见最后的东西，是一颗红色的星星，很明亮，但很快消逝了，自此视界中只有无尽黑暗。
应是乔治爵士嘱托后，小镇附近的居民都多了一份职责，照顾这个因意外而失去视力的孩子。一瞬间，仅仅是来这个二线星系小行星度暑假的小贵族多了不少叔伯婶舅，他们会按时给自己送来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帮自己设置好每天的语音课程，每逢节日，还会带自己去唯一的裁缝店定制新衣服。比起父亲嘱托的效益，乔乔更愿意相信是这里居民的善良本性，让他们对一个毫无关系的盲眼小孩释放无比富足的爱意。
只是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可惜。
他熟练地走出自家围栏，去拜访这位新朋友。他对每地上一块砖石的起伏都了如指掌，几乎是连跑带跳地来到了邻居家门口。
很久都没有听见新的声音了，大部分人类居住的星系都忙于能源开拓事业和与吸血族的战争，父亲也是由于身居要职不得不离开刚刚失去光明的自己，但他还是至少每两天给自己打一次星际长途通话，声音还是和十年前离开自己时一样严肃而健康有力。
“乔乔，今天的日课完成了吗？”
“不要总是麻烦邻里啊，也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呀。”
“乔乔，你要反省一下今天的所作所为！”
“生日快乐，乔乔。”
父亲工作一定很辛苦吧，大多数同龄人都早已投入了防御工作，如果不是自己的残疾，也能够为人类做出一份贡献。
或许还可以和父亲一起并肩作战。
乔纳森嗅到一股好闻的新家具味道，是木门，他摸索着略显繁复的纹路。
好想进去坐坐呀，会是怎样的邻居呢？
他还没有摸索到门铃，里面的人就倏地打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
语气好冷漠，但声音却让自己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甚至能联觉一些画面。
他理了理头绪，回答：“抱歉！我是隔壁的乔纳森 乔斯达，听说您刚刚搬来，想来拜访一下您……”
“哦，是乔乔啊，那先进屋吧，注意往右边走，你左边有我刚才不小心弄撒的牛奶。”
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也难怪，镇上的居民没有不认识自己的，想必在出售房子的时候已经想这位先生介绍过自己这位麻烦邻居了。
乔乔称得上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厚郁的奶味，但比起自己常喝的那种味道不太一样，大概是外来的新种类吧。
“别站着，先靠着坐下来，给我介绍下你自己啊。”
新邻居是个很特别的人，对自己并不那么客气，但却有种特殊的吸引力，这个叫迪奥的青年谈吐间有种纯粹的自信，乔纳森身边很少有同龄人，更不要说能和自己有如此契合话题的人了。
拜访结束，乔纳森回到自己家躺在床上，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过了几日，乔纳森犹豫了一下，还是敲门给他送去了自己烤制的松饼，迪奥懂得似乎比他这十几年来学习的所有课程加起来还多，在有关进化论的谈话中，乔乔不经意间自己一块块吃完了松饼。
太失态了！他想，于是第三天去委婉地陪个不是，迪奥打趣他是不是看上这栋房子了。
“早安！”他望向东侧，车轮转动的声音很实，似乎是负担着什么重物。
“需要我帮忙吗，迪奥？”一阵十分强烈的玫瑰香味灌入了他的鼻子
“哦，是乔乔啊，不用劳烦你了，只是些景观摆设，花园里太空了想着装饰一下。”
“好诶，需要帮忙的话可以传呼我一下。”
拖车经过了乔纳森，工业香精味实在刺激得他受不住，迪奥究竟是从哪里买来的劣质产品，他想说些什么例如自然才是最好之类的，又害怕显得多余，只好悻悻地绕过围栏回去了。
“父亲抛弃孩子，丈夫抛弃妻子，一个兄弟抛弃另一个，只因这疾病夺去他们的视力和呼吸，然后是生命。无人因钱财或情谊埋葬死者，家人将家人埋进沟渠，无牧师、无灵柩……而我，阿尼奥洛·狄·图拉，亲手埋葬了我的五个孩子……对了，你是完全看不见吗？”迪奥突然停止了朗读。
“是呀……“乔纳森有些意外对方现在才突然问起这个。
“不过，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我眼前挥手呢。”他狡黠地笑了一下。
“不错啊，失去了视力，但其他感受会变强啊，人类真是有潜力。”
“其实我的听力跟触觉也没有特别突出……更多是靠猜测啦。”
“你是否还有印象是如何失明的呢？”
他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整个人陷进布艺沙发里。
“我看见了魔鬼。”
“父亲带我来度暑假，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平时工作很忙，我好开心能和他一起度过这个假期，父亲特意选择了一个安宁又远离纷争的星球。第一天，我们在田里野餐，我给蜂蜜面包又涂上了厚厚的树莓酱，前几天是很美好的，我想着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不用上课，也没有战争,连食物都要新鲜上不少，我的母星没有什么用于农作的土地，很多时候都只能吃罐头。
但与我父亲接受的情报不同，吸血族其实早已在这颗星球蛰伏。他们袭击了小镇，就在那个晚上。很多人在血与火中死去了，我躲在房子里，听见碎裂、燃烧、尖叫，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反而形成了一种不停歇的闷响，像只巨型动物在哭号。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魔鬼。
他唱着一首古老的英国童谣，每唱一句，他就会砍下一排人的头。你不知道那种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不得不等待它发生的痛苦，一个单词都变得无比漫长。我的……我们的度假小镇变成了地狱，父亲把我藏在房子的壁橱隔间里，他不得不离开这里，据说母星出现了更严重的情况，他没有带上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窄小的空间待了多久，里面很黑，就和现在一样，头上只有一点点木板缝隙可以看见外面。我在里面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等四周的恐怖嘈杂渐渐平息下来了，我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我一抬头，我就看见那个魔鬼在缝隙外的脸，他一直在看着我，在对我笑，嘴上是别人的血，我几乎背过气，想尖叫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全身不住地颤抖，哪里都好痛，眼前逐渐变得很黑，我开始发烧。那个壁橱通向的隔间一部分在房子里，另一面靠着外墙，外面长满了玫瑰藤，我那几天渴了就啜饮玫瑰上的露水，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打开那个隐蔽的小门，等我从高烧中醒来，活下来的人告诉我这里的事态已经差不多控制了，但我再也，再也看不见了。”
一阵沉默中，乔纳森意识到这个经历似乎是一时间太让人难接受了一些，他有些怯怯的问，“迪奥？”
他听见对方喝水的声音，应该是甘菊茶。
虽说是对方提起的，但是自己好久没有谈起那件事，一开口了反而收不住，乔纳森不知道该如何去进行话题了，他紧张地用手指数着沙发抱枕上的线头。
“噢，乔乔，真是让人十分难过的经历。”
迪奥突然开口，他吓得揪下了一截线头。
“但是我不认为你的经历给你带来了什么缺陷，身体上或者灵魂上都是，你和视力完好的人没有什么差异，不，你比那大部分人有趣多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唐突，但你真的让我很感兴趣。”
“你是特别的，乔纳森。”
“啊，谢谢你……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慌乱地咀嚼着迪奥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迪奥把外套递给自己，短暂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他注意到对方的体温比自己凉很多。
他逃似的离开了洋房，却在第二天一早走了进来。
傍晚迪奥突然问他要不要喝酒，他专门给自己调了一杯温和的，防止他这种常年喝牛奶的小孩子口味喝不惯。
然后他问他要不要尝试些新东西。
在黑暗中摸索着度过青春期的乔纳森稀里糊涂地踏入了这间洋房的二楼，对方给他在浴室放好了热水，他闻到柠檬沐浴露的味道，心想要是杏仁味就好了。
夜晚的时间被拉长成了一团绵软又黑暗的流体，他分不清自己的方位究竟跪俯着还是仰卧，他只知道迪奥在占有自己的灵魂，奇妙的感受在虚空中渐渐失控，最后整个房间里都是自己的呼吸声。
清晨起床时，乔纳森还有些晕乎乎的，房间很整洁，似乎昨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他确认了一下周围的陈设确实是对方家里，他有些梦游的问题，经常在房子外面醒来，身上裹着草叶。
迪奥，似乎是外出了。
也好，如果自己在他身边醒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他要再来一次……
飘忽的想法被铃声打断，乔纳森赶紧冲去客厅拿通讯器，差点被淌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绊倒。
是父亲。
“乔乔，才起床吗？”
“有一会儿了，父亲。”他有些心虚。
“我看了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
周遭的天气一直是阳光明媚，印象中几乎没有落过雨。
“好的，我打算一会去房子周围慢跑一会呢，那个……父亲，”
定了定神，他还是打算告诉自己唯一的亲人。
“我好像有了恋爱的对象……”
“乔乔，我没太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这糟糕的讯号，太紧张了。乔纳森深吸一口气。
“我有了喜欢的人，是新搬来的邻居，他……”
“乔乔，我没太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熟悉又可靠的声音此刻显得十分机械冰冷。
“父亲？”
“您那边是……”
“听不……滋滋……日出……注意保暖……课程，滋滋……，乔……乔乔乔乔乔乔乔乔！滋！”
一声刺耳的噪声让他一下将话筒扔了出去，乔纳森大口呼吸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
话筒中微弱的人声和电流声逐渐停止。
他走出房子，茫然地转向四周。
“早啊，乔乔，出来锻炼吗？”
他寻着熟悉的女声走到洋房，在门口迟疑一会后，乔纳森从窗户摸索爬了进去。
“艾比婶婶……”
“你先别进来，孩子，我在忙呢。”
他憋了一口气，不管不顾地迈进房间，伸手去触碰那个“看着自己成长的熟人”，却只触摸到一堆冰冷的塑胶，和一个发声器。
他不可置信地冲到街上，走向每一幢楼房，却触碰到了同样冰冷的模型，雷同得几乎如工厂同一批次的产品，连编号都相似，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机械语音中，他又逃到了街上。
这里，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没有，一个都没有，好像是一夜之间都被替换了一样。
他或许在哭，或许在尖叫，他的世界又一次溶解了。
“乔乔，喂，别哭了，你在叫什么？”
他转过头，一脸恍惚地靠在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不，不，还有一个，迪奥，迪奥是真实的，活着的人，他知道。
“明明是我熟悉的一切啊，为什么会这样……大家，都去哪里了？”
“迪奥，你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吗？”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尴尬变为了逐渐加深的恐惧。
“不对，是你没想明白不是吗？”
“什……么？”他松开了拥抱的手。
“我说，是你自己太过于沉浸在这种生活，才想不通的吧。”
“对了，迪奥，你不是能看见吗……”
“哦，是呀，我看见的可多了。”
“那你怎么……”
“你好好想想，乔乔，诸多远远给你打招呼的镇民，是不是每次都没有出现在距离你五英尺以内。真正和每天你有肢体接触的，只有那个送奶工对吧？但他一直都带着厚手套，每次你接过牛奶时，那家伙的手都会很快缩回去吧？还有你生病时来照顾你的那些人，除了注射器针头，谁也没有和你真正接触不是吗？”
“其实你只有那么一次想到去剥开那些模型的伪装，就会发现织物下包裹的金属支架和轴承。”
“但你没有啊，你多么害怕自己的生活是虚伪的，以至于……”迪奥拿着两个装满液体的酒杯。
“从来没有发现过我的存在。”
他把鲜血倒入牛奶，搅混成好看的玫瑰色，然后一饮而尽。
“我一直都在啊，乔乔。”
“不，你到底是谁？” 乔纳森此时的大脑已经太过疲惫，他用同样机械的声音问到。
“这个星球，除了你的「小镇」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劣等的尸生人把虫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哼，不，除了还有一些烦人的地鼠。”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帮你布置的，地球收缴来的半人工智能还算不错。还有食物，我可是专门花了心思圈养了不少动物。”
“很遗憾，乔乔，你的父亲的飞船在脱离这个星球大气层前就爆炸坠毁了。你如果想听，我还留着当时的报道。”
一句一句，这些宛如利齿一样的话把他的心脏死死咬合。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
“你没有失明，乔乔。“
“你之所以什么都看不见，是因为这是本迪奥创造的永夜啊，是没有一丁点光源的纯粹黑暗！”
“什么？”他往后退，把手颤抖着举在眼前，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迪奥，你究竟，是什么？”
他只感觉天旋地转，脚下坚实的土地也倾斜起来，迪奥向他靠近，寒冷的气息似料峭北风横行大陆。
「shh……Ring-A-Ring-O’Roses.」
“轰，轰，轰。”各种可怖声音混在一起的闷响又在他脑中炸开。
一步，两步，三步，他转身狂奔。
他跌跌撞撞，曾经熟悉的道路房屋似乎都变成了拦住他的恶鬼，他摔破了膝盖，前襟也变得破破烂烂，但他不敢停下，肺都要炸开也不能停下，过度的奔跑让他喉头涌起一股血气，他想吐。
一段混乱的奔跑后，小镇的建筑渐渐消失了，他四周什么也没有了。
如迪奥所说，除了这个被刻意保留的小镇以外，其他地方是一片空寂，没有建筑，没有池湖，甚至没有一粒石子，地面平整得像被打磨过。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着，不知道方向，不知道时间，最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是在绕圈还是在虚空中蹬腿，他好累。
等他双腿的每一寸肌肉都拒绝工作，他才终于是倒下了。
他失去意识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迪奥为什么要为自己创造一个不存在的小镇，让自己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明明完全没有必要啊。
“乔纳森？”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你疯了？你把他带来做什么，你认识他吗？你怎么知道他已经不是那玩意的一员了？”是不熟悉的声音。
“你看他的眼睛，不是红色的。还有他肩膀上的星星，就是他。”
“啧，你会把我们都害了……”
“他竟然还活着，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那时候还是个小娃娃啊，外面黑咕隆咚的，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所以我说他肯定有问题！瞎子怎么能找到路？要不是这地下有荧光生物，我们也早该瞎了。”
“剩下了人都躲在这里了，这孩子应该是外面最后一个幸存者了，真是奇迹！”
“他醒了！喂！”
乔纳森伸出手，在空中晃着，然后缓缓的抓住了对方的手，粗糙而覆满茧疤，但是有着属于人类的温热。眼睛继续履行着着唯一剩下的职责，自己嘴角却在止不住地咧开，他模模糊糊好像能看见光，真奇怪，他学到过，长久在黑暗中视力是会退化的，自己怎么还能看见光呢。
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右腿上绑着的，半透明的，蜿蜒整片荒原的长线。
“收网。”恶魔捻着玫瑰花环。
一点废话：我叒在划水短篇了，本来是想写黑死病空城里的迪乔恐怖故事，结果强行注入了科幻元素，我是很喜欢反乌托邦小镇科幻恐怖之类的东西啦，但是现在写不太出来==
不管咋说，迪乔白色情人节快乐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