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 写了我想了很久的祷告室play(苍蝇搓手
⚠️关于宗教大多都是我胡诌诌的(跑
*推荐BGM、标题来自《战场上的圣诞快乐》的插曲,由坂本龙一和David Sylvian合作完成。http://music.163.com/song/499658/?userid=547062851 (一定要听,球球你萌了
1.
耶稣的双手被粗大的铁钉牢牢地钉在木制的十字架上,以自己的苦难共情着他人的苦难,表情悲悯地俯视着着眼前的人间地狱。顺着十字架向上延伸的高耸的穹顶寂静着,冲地面压去。鲜血几乎要铺满地上的拼花瓷砖,渗进缝隙里。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无一例外都是被割喉而死,惊恐的脸直愣愣地面向穹顶,混沌的眼睛已再也没有可能闭上。
整个教堂寂静无声,只有浓重的铁锈味在提醒着后来的人们,这里曾经发生的惨案。一串血印从门口一路延伸至黑色的教袍。
年轻神父无暇顾及那在一大片血污,跪倒在地上,衣角因为吸饱了鲜血而反出深红的光。他握紧挂在胸前的银十字架,指节发白,战栗着几乎快要扑进那血色里。神父慌忙抬起头,眼中沉浮的火焰几经熄灭,他几乎是濒死挣扎一般触上了耶稣像的脚趾。忽然,一滴泪与血泊相融,泛起一阵微弱的涟漪,所引起的反应将血泊的边缘推到了耶稣的脚下。
“主啊,我忏悔,我是一个如此罪孽深重的人……”
“主!求您告诉我,信仰究竟是什么?!我竟然、竟然被一个恶魔夺去了心智!您说信就是信了,上帝自在心中……可是……可是我现在找不到您啊!”
“主,请您救救我……救救我……”
神父微弱的话语还盘踞在房梁上,回荡在石壁之间,游走于穹顶上的壁画。耶稣当然不会应答神父的请求,只有那张混合着悲悯和痛苦的脸,在扮演着“神爱众人”的角色。
2.
神父吐出最后一个音节,末了合上装帧奢华的圣经。洛可可式的枝条将整个书的边缘都包裹起来
,止于他指腹摩挲的缺口。他一转身面向身后乌泱泱一片低下去的脑袋,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阿门。”,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人声带着神父的祝福像浪潮一般扩散开去。这是一场如一日的祷告,信徒满座,不论男女老师都虔诚地微低着头,向上帝祈祷。今天恰好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神父眯着眼看到彩色玻璃窗上缤纷的色彩洒进教堂里,轻轻附在他的信徒们的身上,像是一只安静的万花筒,犹如象征美好的福祉。就在这片斑斓的颜色即将固化在神父虹膜上之时,一串拉丁语的低吟盘旋于教堂之中,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红色的倒五芒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神父的脚下爆开,一时间教堂里飞沙走石,黑色的雾伴随着风卷起了神父的衣摆“猎猎”作响,倒五芒星地线条像被燃烧的纸一般缓慢扩大。信徒们惊呼着四下奔走,有不少人明显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楞在原地。神父刚想叫身边已经被吓呆了的妇孺快跑的时候,一个比高大的神父还要高出一个头,有着公山羊头的黑色怪物从裂开的缝隙里拔地而起,身下洞开的层层岩石底部沸着滚烫的岩浆,蒸腾的雾气迷住了神父的眼。
他感觉到了一股炽热的鼻息舔上了他的背部。
怪物伸出锋利的爪子捂住了他的嘴,缓缓开口。它的声音似千百个男男女女尖叫着,你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个复合的声音,只能将它当作某种来自地狱的遗响。那诡异粘稠的声音说道:“嘘,好久不见。”,最后停留在神父眼前的是教堂穹顶上的那副《创造亚当》,上帝朝亚当飞去,伸出食指与亚当的食指轻轻相触,于是神父伸出手去,妄想触摸到上帝的手指,得到那个神力无边的男人的帮助。一旁的怪物看着他的这个动作,狞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没用的!!你们的主不过只是一幅画、一座雕像!想要他救你?做梦去吧!”
刚想反驳的神父眼前一黑,所有的事物都沉于静默之中。
3.
神父最后是在教堂里一张简易的床上醒来的,修女门急切地呼喊由远及近,从一片混沌中批出来刺着他的耳膜,迫使他睁开沉重的眼皮。
“神父!乔斯达神父!您没事吧?!”,跪坐在床边的修女们争先恐后地围上去查看神父的伤势。除了围绕在脖子上骇人的淤青外,神父表示自己并无大碍,接着便着急着下床:“那个魔物呢!有没有伤害到其他人?!”,“神父,我们在您昏过去的时候就已经用圣物将它镇压住了。”,修女走上前扶住神父,让他慢点下床。神父摇了摇头疼欲裂的脑袋,顺从地随着修女的步伐慢慢穿过走廊,走向大厅。一行人还在连廊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来自魔物的痛苦咆哮。抢在神父之前,修女摁住了木门。
“神父您还是小心为好,这个被我们困住的东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魔物,而是恶魔。”
听到这句话后,神父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着,手心微微出汗。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自如的表情,轻按上厚重木门的把手。
“我知道了。”
高大的木门打开,那个恶魔正被银质的锁链困在巨大的十字架面前动弹不得,但它仍然竭尽全力地挣扎着,打碎了旁边的长椅以及地砖。不顾银子对自己的腐蚀作用,恶魔锋利的爪牙啃着银质锁链,发出刮挠头皮的噪音。修女在旁边泼着圣水,圣水一撒到黑色的被毛上,便升腾起一阵烟雾,随即而来的是恶魔声嘶力竭的嚎叫,被撒到圣水的地方赫然出现了脸盆大的溃烂,鲜红的肉“滋滋”作响,整个大厅弥漫着腐烂的臭味和肉烧焦的味道。不过,很快那处溃烂又自愈到完好如初的模样,直到下一波圣水浇到上面。
这是无止境的折磨,不至于置于死地,却痛苦异常。这是比一刀毙命更残忍的酷刑。
神父摸了摸鼻尖,皱着鼻头走了上去,抬手让修女停下泼水的动作。察觉到这一点的恶魔艰难地扭过头,哼出一阵浊气:“哼,我还以为你们的上帝教的仁慈不过是摆设。”,“你没有伤害到其他人,这是一点。二,你只是伤到了我。所以这件事的决定权在我,刚刚你受的苦痛已经够多了,再多便是毫无意义。”,神父一本正经地解释。“其实是你们根本没能力杀死我吧,哈哈!说的这么好听.....”,“你!”神父的额头上崩出了一根青筋,正在一下下收缩着。恶魔好像没看到似的,走过头去重新趴回到地面上。
“你说是吧?乔纳森乔斯达——乔乔。”
“什......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称呼?!”,这个许久没有再被人叫出口昵称让乔纳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恶魔没有再回答他的话,而是用沉默把乔纳森的话堵了回去。
4.
那是乔纳森还没有成为神父的时候。
乔纳森记得那天的空气中饱和着烟火的味道,四周的泥土被此起彼伏的掀翻,在空中散开,落到头盔上砸出一阵细碎的声响。乔纳森缩在战壕里,旁边的迪奥正把身子探出战壕瞄准远方。
这是他们第一次搭上话。
“Wryyyy!又一个人头!”
迪奥得意地冲抱着枪蹲在战壕里的乔纳森扬起了他的下巴,“你再这么缩下去干脆投降算了!”,乔纳森一边躲着飞起的土块一边慌忙地把迪奥往战壕里扯:“小心点!你头盔上在太阳底下反着光,简直就是个靶子!”。迪奥又重新缩回到战壕里,胸膛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因为兴奋而战栗着。他抓起挂在身上的铭牌狠狠地亲了一口:“这个月的百人斩达成了!”,乔纳森见状,只当迪奥是被国家意志洗脑的战争机器,于是低下头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我说……他们也是有家室的人吧……”
“什么?当然,但战场上谁在乎这些?大家都将成为孤魂野鬼。”
“你那么拼命,是为了赢得战争么?”
“哈!本迪奥才不会为这个蠢理由卖命呢!只有在战场上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大开杀戒,才能名正言顺地让双手沾满鲜血!我自始自终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
随着迪奥话语刚落,乔纳森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迎着乔纳森的目光,迪奥咧嘴一笑,那森森的虎牙让乔纳森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像是注意到了乔纳森手里紧握着的十字架,迪奥指了指它:“反正我这种人注定只能下地狱,我早就想好了——再说了我也不信这种虚无的玩意儿。”,“那才不是虚无!!”,乔纳森像是被踩住了尾巴尖一般大声反驳道,这一下把迪奥给唬住了。他之前以为,乔纳森不过是一个温顺的懦夫,而这懦夫竟然敢对自己大声嚷嚷,这让迪奥不禁怒火中烧:“那你说说你的上帝会理你的祈祷么?!什么狗屁神爱众人……你以为战争里有爱——”,乔纳森没等迪奥说完就打断了他:“我相信主!我也亲眼看到在战火里,那些战士是如何挡在战友的面前,义无反顾地迎接子弹!这难道,不是战争中的爱么!还有战争中,在渴死边缘把最后一滴水让给孩子的母亲,这难道不是爱么?!”。面对乔纳森情绪激动的表白,迪奥低下头,满不在乎地往步枪里一颗颗地塞着子弹:“哼,爱?那只不过是会牵绊住你,让你更快去见上帝的玩意——”,他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眼睛就正对上乔纳森,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个母亲和战士,本来可以在战争中苟活一段时间的,因为爱这种东西而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在我看来愚蠢至极。在战争面前一切人性不过是狗屁!”,迪奥重重地将最后一颗子弹摁进弹夹里。随后举起枪瞄准对面,弹壳叮当掉落,乔纳森知道,又有一个生命变成了地上新的弹壳,最后被埋进土里。
“我说,你再不开枪,迟早会被国家当成逃兵处理。”
“可是他们不也是有家庭的么?他们——我不能这样做!”,“这样好了。”迪奥流利地上膛,将枪口对准了乔纳森:“用你的枪杀死我,否则我就会杀死你,你这样的懦夫对于战争来说毫无用处。”,“你疯了吗?!”,乔纳森不可思议地握紧拳头,睁大眼睛冲迪奥吼道。迪奥端稳枪,冷冷地说:“总之,我们俩今天必须死一个,快点吧,做个选择。”。
怎么办?要按着这个疯子说的话做么?不......不行,但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会把我打死的样子,他绝对不会手软的!
乔纳森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免冷汗打湿枪托,他缓缓地举起步枪;“只要开枪就行了吧......”。“嗯,少废话,要不然你就会死得更快。”。双方同时扣住扳机,仿佛面对猎物那般死死盯住对方。
一秒,扑通。
两秒,扑通。
三秒,扑通。
乔纳森紧闭着眼,手指僵硬地摁下了扳机。
首先是硝烟味钻进了乔纳森的鼻腔内,接着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朵边飞了过去,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那般打了个冷战,迟疑地睁开了被风沙迷住的眼。朦朦胧胧之间看到迪奥将步枪泄愤般丢到一边。“啧,我们都打歪了。”迪奥骂骂咧咧地把子弹壳踩进土里,随后扯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你看,你不是能开枪么?”,“你真是个疯子!”,乔纳森抱着枪往后缩,却被迪奥一把抓着还温热着的枪管,将颤抖着的枪管顶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记住了,以后要睁开眼睛往这里打,清楚了么?”,迪奥低沉的嗓音像是来自于地府的魔物,光是被那血色的瞳孔紧盯着就会让乔纳森产生一种变为猎物的错觉。此刻的乔纳森却不由自主地跌进那个猩红的沼泽,将那双深渊般的眼睛撑满自己的脑海,甚至于忘了自己应有的呼吸。
“我以为你会打中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要——”。
手下留情?
“呵,本迪奥才不会做这种蠢事呢!我就是赌你这个软蛋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开枪,连一个近在眼前的目标都打不中的窝囊废!”,迪奥将软了脚的乔纳森从地上捞了起来,“我只不过是在玩一个稳赚不赔的游戏罢了,毕竟生活还是要点乐子。”,“倒是你,士兵——”,迪奥用指尖点了点乔纳森的胸膛,靠了上去,两人只隔了一根指头的距离,“如果你还不开枪,迟早会有人替我开枪的。”。末了,迪奥留下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转身往后方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乔纳森乔斯达,你可以叫我乔乔。”
突然,迪奥脚下一顿,微微侧过脸来:“对了,你引起了我的兴趣,你是少见的如此愚善的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活多久。”
迪奥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枪他是故意打歪的。
5.
夜里,毫无困意的神父轻手轻脚地穿过回廊,走到恶魔的身边,就地坐了下来。恶魔察觉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嗤”地将气从鼻子里挤出来:“怎么?你是在可怜我么,亲爱的神父?”,“大概吧,毕竟又有谁再次见到自己死去的爱人时,却仍然不动容呢?”。神父将手轻轻地覆在恶魔身上狰狞的伤疤上,感受手下的皮毛一点点地合拢,直到复原如此,再次迎接新的一轮创伤。
恶魔猛地一下回过头:“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只把我的昵称告诉给了一个人,那就是你。”,面对突然转过头来的巨物,乔纳森扯出了一个凄苦的笑容,“‘乔乔’只属于你。在你之后,没有人这么叫我了。我有过很多称呼,只有这一个是最亲近我的。”恶魔深邃黑暗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又趴回原位:“那就来叙叙旧吧,反正你也睡不着,不是么?”
恶魔和神父同时透过彩色玻璃窗,看着外面皎洁的月亮。不知不觉中,这轮月亮与之前某一时刻的月亮渐渐重合了。
6.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吧,感谢主。
乔纳森躺在几块木板搭起来的简易床上转辗反侧,幸运的是,他的床头有一扇窗户,而幽幽月光正从那扇窗户里晒进来,洒在他的脸上。于是乔纳森盯着这轮月亮出神,想到自己当兵也已经一年了,经历过很多生离死别,无数的人来了又走,妻离子散。于是攥紧手中的十字架,祈祷战争早点结束。思绪绕了一圈后,不知不觉地飘远了,他想到了那个有着金黄色头发的士兵。他虽然是个混蛋,但不得不说他之所以强硬,或者说果断,是因为足够的冷血。
这种人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
可是,如果,如果能够能给予他爱和光明和爱呢......?他是不是就会变得完美?唉,也不知道他是哪个连的,再碰到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吧。不过,相信主一定会眷顾我的!
一时间,乔纳森被自己的想法振奋到了,心中不知不觉地涌起一股和“救赎”有关的满足感。作为帮助者,想必也会得到上帝的庇护吧。就在这时,一个人的轻声呼唤打断了乔纳森的思绪。“喂,你也睡不着么?”,“哎?是你!”,乔纳森刷地一下坐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嘘......蠢货,小声点,你想被司令用皮带抽么?”,迪奥急忙捂住了乔纳森的嘴,紧张地四下张望,在确定没人被吵醒后,松了手。乔纳森有些疑惑,他把那双浓重的眉毛皱起来,轻声闻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只不过是想去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下看月亮,结果那里正好是你睡的地方。”迪奥语气平淡,摊着手表示这不过是一次巧和。但乔纳森却非常兴奋,他拼命压低自己的音量,把脸憋出两坨粉红,眼睛里呼之欲出的是激动。他急忙拉过金发士兵的手:“我刚刚才向主祈祷能再一次遇见你!”,青年扬起的尾音被硬生生压了回去,破音了,带着一个可笑的小小拐弯。迪奥听着皱紧了眉尾锋利的眉毛:“哼,真蠢......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兴奋的——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还因为见到我而兴奋?”,“所以你叫什么名字?”,乔纳森拉着金发士兵的手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被窝里,然后将被子蒙在了头上。“这样就不怕把别人吵醒了!嘿嘿!”,“迪奥,迪奥布兰度。”,迪奥飞快地报出自己的全名,好象这样能说得更流利一些,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言语被眼前的这家伙的眼睛给搅乱了。
这是一双还没有被炮火玷污的眼睛,它很清澈,纯真。相对于一个因战争而麻木的人来说,它是灵动的。它比克莱因蓝更纯粹,月光为这双眼睛染上嫩黄色的光,水灵灵的——天知道这家伙的眼睛在被窝里怎么还能又圆又亮,像是一只熊崽。这绝对是迪奥肮脏的这一辈子里见过的最干净的东西,而面对这样的宝贝,迪奥从贫民窟学来的伎俩就是:想方设法据为己有。看这么一双眼睛为自己哭泣、喜悦、愤怒,便是一种享受,能惹得迪奥头皮发麻。
他已经没能听见乔纳森在说什么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被窝里安静了下来。“迪奥?”乔纳森小心翼翼地往迪奥眼前挥了挥手,“啊,没事......不过我想,既然你的主构成了这么多巧合,那么我们肯定是注定要成为伙伴的。”,迪奥向乔纳森伸出了手,后者紧紧地握住。
很好 ,就是这样,就这样一步步地达成目标吧,乔乔,你是本迪奥的!
乔纳森没能坚持到天亮就睡着了,在睡着之前,他还在用黏黏糊糊的语气和迪奥说些有的没的,不一会儿声音就难以抑制地低了下去,张着嘴睡着了。迪奥有些厌恶地捏住乔纳森的嘴皮,在他的口水没有流出来之前,就迫使它闭上。于是,迪奥终于放松地躺进床里,合上了眼睛。
7.
恶魔话音刚落,神父就吃惊地开口了:“我以为你那时候是真心想要和我做朋友呢,原来是这样啊......感觉被骗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过程可以忽略不计,而结果就是:我不仅想和你成为伙伴,还爱上了你。讽刺吧,我竟然成了我所嘲讽的那一类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可真是不敏锐啊,乔乔。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就不告诉你了。”,恶魔话音刚落,神父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用仅剩的精力搜索着记忆的片段。
8.
又是一个夜晚,一轮遭遇战爆发了。破击的炮轰鸣由远及近,无数枚从对面袭来的子弹掀起泥土,镶进头盔里,把额头凿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空气中的烟火味居然让这个战场有了一丝温暖的味道,尽管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残酷无情。迪奥和乔纳森背靠着战壕壁上,等待着时机出击。
“火力太密集了!得找人掩护我!”,迪奥的声音从炮火声之间挤了出来,他眯着眼睛冲乔纳森吼。“我......我来!”,乔纳森一鼓作气地将枪露出地面,尽管他手还是抖着的,但他依然在开枪。乔纳森的这一系列举动把迪奥给震惊了,他急忙扯着乔纳森往后方去:“蠢货,你在干嘛?!就凭你那点枪法根本就帮不上忙!”,“可是......我们是伙伴啊!伙伴不就应该要一起出生入死么?!而且......我爸妈都已经因为战争去世了,我只有你了.......我不想,我不想连你都保护不了!”
迪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这么快就轻易实现了。但他对于这么容易就取得的成功并没有感觉多兴奋,而是一种安心的感觉。这很奇怪,因为迪奥向来是羁绊这种东西嗤之以鼻的,可没想到如今却在不经意间拥有了这个之前被他轻视的东西。
周围的各种声音都退远了去,只留下乔纳森的那句话被无限放大,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伙伴的变质是措手不及的,那个平衡微妙地被打破,一切一触即发。
当晚回到大本营的时候,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使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里的两具胴体没被它发现。迪奥和乔纳森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火与热便于此爆发,升腾于欲望,碰撞出绚烂的花火。在这灿烂的背后却是涌动的罪与恶,但河边湿了脚的乔纳森不会理会这片黑色,而是沉沦于那股浓稠炙热当中。最后,乔纳森被迪奥完美的凿开,发出金黄色的回响,他露出软肉,而迪奥及时地叼住它,细细咀嚼并吞下。
当炮火声在乔纳森体内轰鸣的时候,他喃喃地说道:“迪奥。”
战争胜利之后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乔纳森按部就班地回国,接受勋章,退伍,只是身边已经没有了某个人的陪伴。为了某种愿景也是为了赎罪,他来到教堂当神父。
乔纳森不知为何总是记得迪奥的那句话:“反正我这种人注定只能下地狱。”
9.
天空渐渐泛出鱼肚白,一种朦胧的淡紫色从天边蔓延过来。神父确实有些困了,他的肩膀一点点地倾向恶魔,接着靠在上面:“我有点困了,能再见到你真好,迪奥。”,恶魔看着靠在他身上的神父,左顾而言他:“哈,先不要这么急着说打动人的话。别虚伪了!开什么玩笑,我是注定要被你们杀死的——”,神父没有计划只是靠着恶魔轻声说道:“至少我再次拥有了你的一个夜晚。”,恶魔哑然,过了良久,他开口了“你知道的恶魔的食物是什么么?”,神父带着无奈的神情笑了:“当然,无非是七情六欲。”,“太笼统了,是欲望。”。
”所以,最后一次来取我的欲望吧。”,神父颤抖着声音说下了这句话。
太阳照常升起,一如既往的阳光透过斑斓的彩色玻璃投进教堂的拼花地砖上,教堂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信徒们鱼贯而入。他们惊讶地发现神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迎接他们,当信徒规矩地坐在长椅上,等待着神父到来开始今天的早祷。当太阳光线快与地面成垂直关系的时候,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开始去祷告室寻找神父。
另一边,狭小的祷告室里,热量像融化的黄油一般包裹着乔纳森,让他呼吸不畅。在体内不断发生的碰撞,是一辆脱轨的火车,失控而不可阻挡地往前奔驰,撞向顶点。从股沟流下去的汗水,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肌肤饥渴相贴,都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甚至生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一切都带着悲壮,宛如生命尽头的一曲华尔兹。
一切又来到了原点,乔纳森再一次回到那个夏夜,喃喃地叫着:“迪奥。”
很快,有一个信徒坐在了祷告室前面,疑迟了很久之后,才开口。察觉到来人的神父猛地绷紧了身体,尽量一动不动。他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被钉在祷告室的木板上,恶魔对他耳语道:“看啊,我们的圣洁地神父在别人忏悔地时候在干什么呢?”,这句话带来的羞耻感顷刻间就把神父给淹没了,他被惊地在恶魔怀里一跳,从木板上滑了下去,又被恶魔顶住。“这就是你们的宗教,虚伪透顶了!神父居然和恶魔交媾,哈!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神父呜咽着摇头,伸出手想要捂住恶魔的嘴,却被恶魔一爪拍开,加上封印钉在了背后,只能让恶魔为所欲为。
可能我从遇见你开始就已经是个罪人了吧……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大喊“乔斯达神父可能在这里!我刚刚听到这里有声音!”
不,不要……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不要……
一只手按上了祷告室的雕花木窗。
不,不要开门!!!
随着乔纳森因为惊恐而渐渐睁大的眼睛,祷告室的门开了一小条缝。他慌不择路地往角落里缩。恶魔看到他这副样子,玩味地看着他:“神父大人,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任由他们开门,看到你这个不堪的样子;二:我把他们全部杀光——”,“不,不行!!”,“很好……那就等着被人看到你和恶魔狼狈为奸的样子吧!”
一定有……一定有第三条路……冷静点,乔纳森,你一定可以的!
像是知道神父的心事一样,恶魔缓缓地开口了:“啧,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婆婆妈妈,我替你选吧。反正这两条路终点都是一样的,不是被他们杀死,就是被你杀死。”就在神父想要深处手去拉住恶魔的时候,恶魔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烟雾,从门缝中挤了出去。一切发生的太快,神父来不及反应,祷告室外就响起了成片的尖叫声和哀求声,以及风呼啸的声音。恶魔的咆哮回荡在四周,狞笑着嘲笑人类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此时,不堪的乔纳森只能紧紧地所在角落里,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将门外的声音隔绝在外。
不行......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乔纳森,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软弱?!主啊,我是个罪人罢!为了一己私利而祸害了那么多无辜人的罪人啊!不行......乔纳森,你必须走出这个祷告室!
就在神父思斗争结束的时候,门外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什么?已经结束了么......?我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当他再次把手按在祷告室的木门上的时候,神父看到有鲜血从门缝里渗进来,他颤抖着手推开那扇门,当满地的血泊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股愤怒纠缠着自责从胸腔爆炸开。神父怒不可遏地冲向恶魔:“迪——奥——!!!”。“恶魔察觉到了神父的动作,转过头来,站在原地任由乔纳森扣紧了他的咽喉。两人僵持了一会,终于,神父先松了手。恶魔咳嗽着说:“所以,咳咳,我选你。挑个好看点的银匕首......”,“可恶……”,神父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可恶……你为什么总是要自作主张!!那时候替我掩护也好,现在帮我杀人也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迪奥?!!”
时间又开始回溯,空气中的尘土颗粒在阳光底下细致地颤抖着,就像那时一样。乔纳森呆在哨卡里无聊地数着阳光底下漂浮的小小白点,旁边的迪奥则是细细地擦着他的宝贝步枪。“迪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实在是太安静了?”,“嗯。”,迪奥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这样不好么?难得休息一下。”。乔纳森轻轻地摇了摇头,喉头滚动:“总觉得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哼,蠢货,别想七想八的了。好好休息吧,换我站哨了。”。或许是今天的实在是过于平静,不一会了迪奥就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昏昏欲睡,就当他准备走到阴影处的时候,地平线出现的几个移动的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迪奥先是眯着眼想看清楚那是什么,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快速地由远及近的“沙沙”声,迪奥的瞳孔一下子缩小了。
那是坦克履带扎进泥土里的声音。
迪奥一把把仰躺在地上的乔纳森拉起来,“是坦克,快跑!!”。迪奥心里默默盘算着,这条战线一共只有五个哨卡,算上人数和火药,他们根本没有胜算。虽然身后地形险要,但岩石的掩护在坦克的炮弹面前不过就是纸糊的玩具。眼下,只有逃才能活下来!!!乔纳森还愣在原地,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挣脱了迪奥,拿起步枪。“乔乔,你要干嘛?!”,迪奥被他的举动惊到了,下意识大喊。“我不想做逃兵......”,乔纳森缓缓转过头给了迪奥一个坚定的眼神,“我手上已经沾染了鲜血,我是个罪人了,死不足惜。”,“而且,为国而亡,是我唯一的归宿。”,乔纳森缓慢地将子弹上膛,露出了一副抱歉的表情:“迪奥......不能陪你到以后了......抱歉。”
迪奥握紧了拳头,全身发抖:“蠢货......!!开什么玩笑......你是罪人?!那我是什么?!死的应该是我啊,乔乔!!!”
“死的人应该是我......”
恶魔轻轻地低语着,一瞬间,只是有一瞬间里,神父察觉到了恶魔眼里的一丝悲伤,紧接着恶魔便转移了话题:“不如我们现在来聊一聊,我为什么要冒着被你们杀死的危险到这个教堂来?”恶魔渐渐靠近神父,有温热的鼻息喷在神父的脸上,恶魔几乎只是点一下那样亲上了神父的嘴唇,然后轻轻舔掉了他的眼泪。
“为什么?”
“你说你为什么要叫我吃掉你的欲望?”
“......因为我想重温那个夜晚。”
恶魔叹了一口气,别过脸,从眼尾盯着神父:“我也是。虽然很不想承认,在我作为恶魔之后无尽的生命中,我发现自己缺少很重要的一部分,于是这无尽成了一种折磨。我苟活在地狱里,而你仍然在人间,这两个地方之间是万丈深渊,我无法逾越的鸿沟。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见到你,然后你死或者我亡。之所以不是你死,是因为我觉得我继续以恶魔的身份活着,对于我来说是一种酷刑。”
“所以,我要你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句号。”
神父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眼泪从睁大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恶魔指了指他身后的圣坛:“那里有一把泡在圣水里的银制匕首,正好合适。”。神父如行尸走肉般,只是木然地从水里捞出匕首。于是一切又重演了,恶魔不顾匕首灼伤自己,握住了刀刃,把刀尖抵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记住了,以后要睁开眼睛往这里打,清楚了么?”,握着刀柄的手难以自禁地颤抖着,连带着刀刃也一起抖动,却迟迟没有捅穿恶魔的心脏。“哼,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窝囊废!不杀死我,难道你一个神父要放任恶魔在人间胡作非为么?!”,“不,不是……不行,你不可以活着,你我原本势不两立——”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神父哽咽了起来,但他仍然保持着双手握住匕首的姿势坚定地站在恶魔对面。
“那是因为我舍不得啊,迪奥!!鬼知道,鬼知道着十几年我是怎么过的……现在再次见到你,你告诉我怎么舍得啊?!!”,神父嚎啕着,完全没有了形象。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刀锋的反光里是跪坐在地上任由泪水从自己的脸颊上淌下来的神父。见到他这副软弱的样子,恶魔忍不住出言讥讽:“所以你要为了自己的私欲,放任灾难降临到无辜者的头上?你忘你以前说的那些大爱了么?还是……你其实本就不相信这些,只是在宣读圣经里的教条?乔乔啊,乔乔,你可比恶魔虚伪多了……”
“不,不是这样的……可是,可是……”
可是神只爱众人啊。
“啧,懒得和你扯皮了,还不如让我自己动手。”,恶魔一步步走向前,捡起往自己的心脏刺去。“不——!!!!”,神父扑了过去,打算拔出匕首,却被恶魔狠狠撰住了手腕。银子烫着皮肉发出烤肉的“滋滋”声,一种焦糊的肉味弥漫了出来。恶魔痛苦得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胸口上的血液沸腾着,绽开的鲜红色伤口冒着热气,迷住了神父的眼睛,让他一时难以区别水蒸气和泪水。“蠢货……你现在……用力插进来,对、对于我来说是解脱……”,人类的力气终究敌不过恶魔,恶魔握住了神父紧抓着匕首的手捅到了底,意外的没有想象中艰难,而是轻飘飘地好像一张纸,脆弱得一捅就破。“乔乔,没人告诉你......恶魔的话不能全信么?”恶魔眼睛里一暗,咬着牙低吼着将沾满鲜血的匕首拔了出来,捅向了神父的背部,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神父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被恶魔带到怀里,恶魔胸口的血终于和神父的交融在一起。这一个临死前的拥抱跨越了十几年,终于在这一刻圆满了。渐渐放慢的心跳相互应和着,一下一下整齐地,慢了下去,节奏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致过。
恶魔的声音从他被洞穿的胸膛里传来:“你说.......我......为什么......要冒着被你们......杀死的危险......到这个教堂来......?”,当神父在震惊中再一次拥抱恶魔的时候,他发现覆在恶魔身上的皮毛一层层脱落,属于人类的光滑洁白的皮肤露了出来。当神父惊讶地顺着恶魔的肌肉线条网上看的时候,他首先看到的是那双象征着薄情的薄唇,接着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金黄的发丝上。渐渐朦胧的视线将金色的头发染上了白色的光晕,像是丘比特的光环。
那一张他那是没能看到的,完整的脸。
再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其实是因为我知道.....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让我再一次重新拥有你,那就是——杀、死、你。你永远都是我的!!!我在赌......你死后......能、能不能转生成恶魔......即使你死后不能转生成恶魔......死了.....那也是和我迪奥一起死的!乔乔,你至始至终都是我的......!!!”
“欢迎......来到,我的地狱......乔乔。”
恶魔再一次吐出一股浊气,在他恍惚的视线里,那个有着蔚蓝色眼睛的人勾起带血的嘴角,轻轻地笑了。
“好。”
10.
当人们推开这座处于半山腰的教堂厚重的木门的时候,恐慌于铺满拼花地砖上,那些已经有些凝结了的血泊。当他们轻手轻脚地绕过血泊,垫着脚来到了圣坛前。在他们的的脚下有一个到残破不齐的五芒星的魔法阵灰烬,领头人慌张地呼唤神父,却没有人回应。在场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得出一个结论:神父是被魔物劫走了。
“你们看!这里有一只银匕首!”,一个男孩指了指地上,招呼大家来看。为首的年长者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匕首前,蹲下来拿起匕首,将刀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不只是人类的血......还有恶魔的。恶魔的占大多数。这个出血量,还是银匕首,足以致死了。”,“什么?!”众人大惊,“说不定神父还活着......你看这把匕首也有恶魔的血,这说明神父和恶魔展开了一场搏斗!而恶魔被他狠狠地刺伤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呢?”,一旁的少女着急地一步向前问道。“或许有难言之隐吧......不想把自己狼狈的样子展现给信徒看。从地上的血迹来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神父想必已经隐居在某个地方养伤了吧。而且,我们并没有发现尸体,这是他还活着的最好的证据。”,领头人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人群开始清理教堂的地板。从回廊涌进的风奔跑着将地上的灰烬裹挟着往门口去,不一会儿,地上便什么也不剩了。
教堂外阳光正好,一切如常。